如苔藓，如滚石，ikkibawiKrrr的微小行动主义

荒芜之地的凝视：艺术团体ikkibawiKrrr的田野实践

由高结、金重沅与赵芝恩组成的韩国艺术团体ikkibawiKrrr，长期关注被遗忘的地理空间与边缘社群。他们的创作始于荒芜——无人踏足的土地、蔓生的野草、覆盖苔藓的岩石。这些场景不仅是自然状态的呈现，更承载着战争记忆（《Tropical Story》）、宗教造像的衰败（《Rocks Living in Rewind》），以及村庄的消逝（《Who Forgot the Village》）。在他们的作品中，荒芜成为历史与人类活动的沉默见证。

《谁忘了村庄》：跨国空村的视觉记录

影像作品《谁忘了村庄》聚焦于韩国首尔郊区、日本京都及中国延边、秦皇岛等地的朝鲜语村落。这些村庄因城市化或劳动力外流而逐渐空置，仅存建筑表皮，内在生活已然消失。艺术家通过镜头轻抚村庄表面，揭示其“空心”状态。

围绕这一主题，团队创作了系列作品：拓印作品《门柱、排水管、地板、墙上的木头、垫脚石》还原基础设施的肌理，是对物质“表皮”的忠实再现；雕塑《塔》以旧报纸与胶水仿制石碑形态，却因中空结构失去重量，隐喻记忆的脆弱性。ikkibawiKrrr认为，唯有真实呈现“表皮”，才能唤起对“内在”缺席的关注，进而对抗遗忘。

从苔藓到滚石：艺术即微小行动

“苔藓虽小，却能改变土壤与空气。”ikkibawiKrrr以此比喻艺术的力量。其团名“ikkibawiKrrr”中，“ikki”为韩语“苔藓”，“bawi”意为“岩石”，“Krrr”象征石头滚动之声，寓意以微小之力推动变化。

他们自称“视觉研究乐队”，拒绝局限于传统艺术系统，致力于融合文化、社会议题、漫画、音乐等多元媒介。其实践常带有行动主义色彩：在济州岛，舞者将海女的潜水动作编入舞蹈，配合合唱团吟唱；在国立亚洲文化中心，公众参与工作坊，在展厅内自由起舞。艺术在此不仅是观看对象，更是凝聚人群的行动。

跨域调研：语言作为线索，而非边界

团队选择日本、中国与韩国的朝鲜语村落进行调研，并非出于民族认同，而是基于语言与历史背景带来的理解便利。他们关注的是村落生活的普遍性——人们如何定居、形成共同体，而非强调国族身份。

在延边与秦皇岛，他们感受到文化上的熟悉与陌生并存：东北的辽阔风景打破“荒凉北方”的刻板印象；城市景观既有韩国影子，又具独特气质；汉字词在两地意义的差异也引发思考。这种复杂体验丰富了他们对“流徙”与“归属”的理解。

对话与反思：艺术中的“表皮”与“内在”

关于创作方法

团队强调田野调查的重要性，但不直接套用人类学理论，而是通过阅读杨石一《夜之步行》、尤迪特·沙兰斯基《孤独之岛图志》等作品，获得观察村落与消逝之地的视角。他们认为，录像与拓印一样，只能捕捉村庄的“表皮”——那些被遗弃的门把、楼梯、墙壁。正是这种“内在”的缺席，构成了作品的核心张力。

幽默与严肃的共存

尽管题材沉重，团队并不排斥幽默。他们认为幽默与严肃并非对立，细微的轻松瞬间同样具有力量，能让人悄然微笑，亦能深化表达。

流徙议题的当代意义

长期关注流徙使他们更深刻理解跨文化共同体的多样性。然而，现实中移民处境日益艰难，制度僵化加剧边缘化。他们呼吁社会保持自由、灵活与包容。

艺术的意义与方向

面对创作中的孤独与怀疑，他们选择持续行动。未来仍聚焦村落、人与歌声，期待捕捉人性展现美的瞬间。他们最警惕的是身心的“不健康”——无论是个人状态，还是社会环境。

采访/撰文 Klara
编辑 Leand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