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联商专栏
撰文/范唯鸣
编辑/娜娜
临近岁末，关于商业在2026年发展趋势的分析文章层出不穷。其中不乏真知灼见，但也有些观点过于主观，偏离专业轨道。例如有文章称“购物中心正在衰退”，并提出“高线城市文旅化、中线城市提档化、下沉刚需”的趋势判断。若以此为据，似乎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然而，这真的是当前商业的真实图景吗？
客流跌破一万，是衰退的标志吗？
客流确实是商业的生命线，但所谓“全国购物中心日均客流跌破一万”的说法缺乏权威数据支撑。国家统计局、商务部等机构并未发布此类全国性平均数据。
根据业内样本统计（覆盖全国34个省市、9182个购物中心），2025年前三季度购物中心日均客流中位数约为1.8万人次，平均值约2.7万人次。由于头部项目拉高整体均值，简单平均会掩盖真实情况，尤其将小型社区商场与大型城市综合体混同计算，失去实际意义。
从专业角度看，客流并非孤立指标，其背后关联着营业额、转换率和客单价。健康的商场租售比通常维持在20%左右，而营业额=客流×转换率×客单价。因此，仅凭“客流破万”断言行业衰退，逻辑不成立。
不同类型购物中心的客流标准也应区别看待：
- 大型Mall（＞10万㎡）：头部项目如北京SKP、成都IFS，日均客流可达8–15万人次；
- 中型Mall（5–10万㎡）：成熟项目日均约2–5万人次；
- 社区型/小型Mall（＜3万㎡）：日均3000–8000人次属正常范围。
真正的商业危机，并非来自数字波动，而是对市场变化与消费需求的漠视。许多传统百货企业因固守旧模式已被时代边缘化。摆脱流量焦虑的关键在于：
- 基于建筑结构、客群特征、消费动机等维度，制定差异化经营策略；
- 采用专业术语与逻辑框架，分析表象背后的本质问题，提供可落地的操作路径。
以某老牌商业集团为例，尽管团队积极进取，但经营模式仍以传统百货为主，业态布局僵化，品牌组合陈旧，导致整体表现滞后。转型需从理念出发：
- 明确销售方式、业态逻辑与运营模式的根本差异；
- 打破按楼层分类的传统划分，转向以90后、00后主力消费群体偏好为导向的品牌引入；
- 优化动线设计，制定分阶段调整方案，实现从“思路”到“路线图”的升级。
整理：范唯鸣 制图：联商网
只有深入具体商业形态、体量与区位背景，才能准确评估运营状况。那些成功转型的商场，正是顺应消费者变迁、紧跟品牌发展节奏，才成为行业典范。
文旅发展分流导致商业衰退？
另一种流行观点认为，文旅兴起抢走了商场客流。这种认知忽略了人流与消费的本质关系。
假期期间，本地居民出游的同时，大量外地游客涌入城市。例如2025年国庆，成都接待游客2860万人次，西安超2100万人次。这些游客大多进入核心商圈消费。上海市商务委数据显示，节日期间全市线上线下消费达796亿元，同比增长3.0%。旅游城市的商场销售额普遍上升，如长沙IFS、重庆解放碑商圈。
更重要的是，文旅与商业正深度融合，而非对立。文旅不仅是内容供给方，更是流量放大器。典型案例如重庆光环购物中心的“沐光森林”、成都Regular等，均通过文化场景打造成为目的地型商业。
上海徐家汇商圈在时代少年团演唱会期间推出“票根经济”，联动16家商场、19家影院及近10家KTV，凭票根享餐饮零售优惠，显著提升客流与转化率。商户延长营业时间，增强服务弹性，取得可观业绩增长。
文艺赋能商业的核心在于：
- 大型IP活动作为高浓度流量入口，短期引爆区域经济；
- 商场具备事件响应能力，包括环境布置、联动促销、延长营业；
- 情绪价值驱动消费，粉丝为参与感与仪式感买单；
- 政府、企业与平台协同放大效应。
体育赛事同样具有强大带动作用。2025年江苏推出“城市足球超级联赛”，以1元公益票价吸引全民观赛，并配套“观赛+美食+夜游”产品，有效转化为消费动能。江苏省前八个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2.99万亿元，同比增长4.1%，居全国首位。发改委明确指出，文体旅融合已成为激发消费的重要力量。
可见，优质内容不是商场的对手，而是唤醒消费潜能的催化剂。关键不在“人去了哪里”，而在“我们是否准备好承接他们的情绪与钱包”。
整理：范唯鸣 制图：联商网
商品是有形的，服务是无形的，而体验是难忘的。文旅与商场不是敌人，而是共舞伙伴，连接二者的正是“体验”二字。转型成功的商场，无不抓住这一核心。
品牌分流商场客流，逻辑自洽吗？
有观点认为热门品牌聚集导致商场整体客流下降，实则混淆了因果关系。
优质品牌如海底捞、喜茶、泡泡玛特自带流量，商场主动招商引入后，不仅能吸引目标客群到访，还能带动周边店铺连带消费，提升整体坪效与出租率。现实中，越是自带流量的品牌，越能成为商场的“磁石”，而非“抽水机”。
整理：范唯鸣 制图：联商网
若出现客流“昙花一现”，根源往往在于：
- 盲目追逐快闪式网红品牌，缺乏长期业态规划；
- 缺少会员体系、动线设计和服务配套，无法实现二次转化；
- 品牌自身创新不足，热度退去后留下空铺。
问题不在品牌本身，而在运营能力缺失。商场与品牌应是双向赋能关系：品牌获得场景与曝光，商场获得内容与人气。
所谓“分流”实为伪命题——除非商场仅有一个品牌，否则不存在“只去A不去B”的情况。真正风险在于“错配”：如社区Mall引入高端小众品牌，或老旧商场盲目追逐网红快闪，导致投入产出失衡。
成功的关键在于平衡组合：
- 用头部品牌引流；
- 用高频刚需业态留客；
- 用服务体验促进复购。
笔者近期调研一个社区商业项目时提出“把刚需留给连锁，把个性留给主理人”，正是基于此逻辑。
写在最后
购物中心从未面临整体衰退，而是在经历深刻的结构性转型。“客流下滑”实质是市场对千篇一律、缺乏体验的旧模式的淘汰；“文旅冲击”恰是推动商业向“生活方式策源地”进化的契机；“品牌分流”不过是低效运营者为自身僵化寻找的借口。
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外部环境变化，而是内部认知停滞。那些仍将商场视为“收租盒子”的管理者终将被淘汰；而敢于注入文化、营造情绪、运营用户的先行者，正在将其转变为城市的精神客厅、青年的社交主场、家庭的微度假空间。
因此答案清晰：
不是购物中心在衰退，而是“不会转型的购物中心”在退场。未来属于那些懂得用内容吸引人、用体验留住人、用关系沉淀人的新型生活枢纽。购物中心没有衰退，而是在进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