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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艺还在,体系没了:地方制造的隐形断层

手艺还在,体系没了:地方制造的隐形断层 地方口袋 Rurban Pocket
2025-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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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手艺复兴”成了热门话题。市集、非遗节、短视频平台上,到处都能看到“匠人精神”的口号。各地似乎都在以手工艺为地方文化赋能,做陶、织布、刻木、制香……但如果走近一点,你会发现另一面:很多匠人仍孤身作业,做得辛苦却赚不到钱;一些“文创工坊”看似热闹,却很快沉寂。

手艺并没有真的消失,但它失去了生长的系统。老一代人还在做,年轻人不再进;作品还在出,却没有产业去承接。热闹的“手艺复兴”背后,是体系的坍塌与生态的断层。

(图源博主成都水璟唐


非遗展、手艺节、创意集市、短视频,一波波“地方制造复兴”的热潮此起彼伏。地方政府、文旅机构、品牌主都希望通过“手艺”找到新的叙事资源。可是,复兴的外表下,现实的困境并没有消失。

(图源博主好青年Zzz


许多地方手艺仍停留在“展示”阶段,缺乏市场转化;一些项目因为没有持续运营机制,很快在活动结束后沉寂;还有不少“非遗工坊”只在节庆期间出现,缺乏日常经营。

(图源博主一羊陳


“复兴”的热度让人们重新看到手艺,但也让问题更清晰:我们失去了让手艺持续运作的体系。过去,一个手工产业往往有完整的支撑结构——从原材料、加工、销售到培训。如今,这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批靠短视频曝光维持关注的个体匠人,他们的故事被讲述,却难以变成可持续的商业。县域制造的危机,不是没有手艺,而是没有结构。

(图源博主一羊陳)


今天的手艺人,多半像孤岛一样存在。一个陶艺师、一家织布坊、一间木工屋,各自生存,几乎没有协作网络。生产、销售、传播、培训这些环节都由个人承担。一个人既是工匠、又是设计师、又是客服、又是运营者。很多人做着一件事,却在经济上越来越吃力。手艺成了“热爱”的代名词,却不再是一种职业。

(图源博主中传文创)

这种“单点生存”的模式,使得手艺的社会功能逐渐弱化。它无法再承担就业与经济循环的角色,只能在“文化展示”的语境里被观赏。更糟的是,一些地方的“非遗保护”变成了仪式化:发证、挂牌、展示,但缺少对产业链和市场的重建。手艺被保护了,却也被“玻璃化”——安全地被陈列,却失去了呼吸的空间。

(图源博主道中华)

县域制造的隐形断层就在这里。地方仍有人在做,但他们被孤立在经济系统之外。没有供应链、没有渠道、没有培训,手艺人被迫成为自媒体,而不再是制造者。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很多县域都有自己的制造体系。比如陶瓷、丝绸、漆器、木工、铜器等行业,都有完整的分工结构:有人负责原料,有人负责成型,有人负责装饰,还有工会、供销社、技术学校与展销平台。手艺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种社会关系——一种地方共同体的生产方式。

还原非遗,一家支持西部乡村女性的艺术商店(图源博主散步小树)

而当市场外迁、工业化转型、土地开发加速,这些体系迅速瓦解。供销渠道消失,技术学校停办,年轻人进城打工,老手艺人失去徒弟。许多地方的手工产业,从“集体制造”变成了“孤岛制造”。过去,一个小县城能支撑上百人就业的手工厂,如今只剩几位老人还在守窑。非遗政策让他们“被看见”,但没有让他们“能生存”。

(图源博主御剑飞行的小小吴


手艺断层的核心不是人老了,而是系统没了。传统手艺人无法进入现代经济逻辑,而新一代设计师、运营者又缺乏在地实践经验。地方制造变成“看得见的孤品”,但看不见的生态


(图源博主文刀田心鱼)



日本的地方制造也经历过体系瓦解的过程。上世纪九十年代起,随着全球制造业转移和消费方式变化,许多地区的传统产业陷入低谷——工厂倒闭、匠人失业、地方年轻人外流。但不同的是,日本不少地方选择了“重组体系”,而不是单纯“保护手艺”。他们意识到:手艺要活下去,不是靠个体坚守,而是靠协作网络。



<新潟县燕三条|地方制造的协作再生>


新潟县的燕三条(Tsubame-Sanjo)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燕市以金属打磨闻名,三条市擅长制造工具,两地曾是日本工业的象征。随着外部竞争加剧,这一地区在上世纪90年代一度衰落。

(图源GYOKUSENDO网站)

后来,当地企业与政府共同发起“燕三条产业协作会”,把分散的手艺人、工厂、设计师、品牌方重新组织在一起。地方开设“燕三条产业资料馆”,邀请公众走进工厂参观,让制造重新成为可被理解的生活文化;同时设立“燕三条工业设计中心(TSB)”和培训学校,培养懂制造又懂设计的新一代工匠。


(图源GYOKUSENDO网站)


如今,燕三条已经成为“地方制造再生”的象征:从传统铜器到现代不锈钢餐具,从工具到生活用品,几乎每个品牌背后都有工匠协作体系。像 SUSgallery、AQUA、玉川堂铜器、Tsubame Shinko 等品牌,都是在“协作”中重生的例子。燕三条不再依赖单个“明星匠人”,而是通过制度和组织的方式重建地方制造链条。它告诉我们,手艺不是孤立的创作,而是一种社会结构的延续——只有当制造重新被组织,手艺才有未来。


商品一览(图源GYOKUSENDO网站)


总店店铺(图源GYOKUSENDO网站)



<德岛县神山町计划>


另一个极具启发意义的案例来自德岛县神山町(Kamiyama)。这座位于四国山区的小镇,原本以木业和染布为主,因产业衰退与人口外流而濒临消亡。2000年代,当地非营利组织 Green Valley Inc. 推出了“Kamiyama Valley Satellite Office”计划,核心思路是:把废弃工房、学校、住宅改造成共享空间,让手工艺人、设计师、程序员、艺术家、餐饮创业者共同使用。镇政府则通过税收与住房政策引导他们在此长期居住、合作创业。


(图源In Kamiyama 


神山须达立农民协会成立(图源In Kamiyama 


如今,神山町被称为“日本最成功的地方创新实验室”。它既有制造业的延续,也有新经济的加入。木工厂与数码设计公司共用空间,传统染布坊与IT公司一起开发品牌网站。地方学校开设“制造课程”,让孩子从小学做椅子、印布、拍纪录片。神山的更新告诉我们:体系重建不一定靠政府巨资,而是靠一个地方重新组织“生产关系”。手艺复兴的核心,不是情怀,而是结构——谁能让生活、工作、制造重新联结,谁就能让地方重新生长。

神山酢橘农夫协会的线上商店(图源In Kamiyama 



地方制造要想真正复兴,不能只靠“复刻传统”。重复老技艺,看似在延续文化,实则让手艺陷入了“形式循环”:每年都有新的非遗展、新的匠人故事、新的手工节,却很少有人问——这些作品去了哪里?这些人靠什么活着?传统如果不能在当下找到新的结构支撑,它就只能成为怀旧的符号。


(图源博主星語Estelle


所谓体系重建,不是要推翻旧有模式,而是重新组织人与人的关系。过去的手艺体系是以“共同体”为核心的——有人采原料,有人烧窑,有人卖货,有人教徒弟。那是一种嵌入生活的生产方式。而今天的县域,要做的就是让这种“协作”重新出现,只不过载体不再是供销社,而是更灵活的共创平台、设计联盟、制造协作网络。让设计师、手艺人、品牌主、政府、社群重新产生交集,让“制造”重新成为地方社会的纽带。


(图源博主林桦_


未来的县域,不该只是“非遗的展柜”,而应成为“生活的工坊”。手艺不再是供人拍照的对象,而是社会生产的一部分。一个地方的文化力,取决于它能否持续创造,而不是能否复刻记忆。真正的复兴,不是让手艺回到过去,而是让它进入今天的生活——变成年轻人想参与、消费者愿意使用、社会愿意投资的事。

当体系被重建,手艺就不再是孤岛;当协作重新发生,地方制造才可能拥有未来。




主编:Penny
 撰稿:Xiao xiao
编辑:Joyce
设计:Joyce
校对:墙墙
首图图源:博主Yueting&Will
封面图源:博主Summer Meadow
图片|摄影:图片来源已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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