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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00后现在管喝红酒的人都叫“老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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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1

导读：法国人种葡萄有点儿干不动了。

以前还没回湖南乡下种地时，我住在金边。金边靠近塔仔山有座百年老酒店叫做 Raffles Hotel Le Royal，我最喜欢它了，有两个原因：一是酒店本身古色古香，建筑风格与内饰都算法国殖民时代留下的遗产，充满了后来完全复制不了的西哈努克时代的精致，让人一进去就舒适；二是金边没有公园或绿地，好地皮能卖者全叫官府卖给中国商人开发地产了，最后万谷湖也卖掉，若不是大家拦着，连塔仔山都能卖了开发个楼盘肯定得叫“山顶御景”，于是教人无有清凉休闲处，唯独这 Raffles 酒店后院里大树遮荫，回廊边法式百页窗透过凉风来，端的是个凉爽好去处。

Raffles 酒店以前有个 Elephant 酒吧，穿过去靠近后院小树林僻静侧隔出一间专门抽雪茄的小屋。我就是在那儿抽上的雪茄。哪天要是跟媳妇儿拌了嘴，我就佝偻着在那里边一个人能抽足了半日。我并没有学过雪茄知识，也不甚晓得加勒比海哪国有什么讲究，只是见着谁圆润可爱或闻着香甜就借个火枪喷燃了抽谁，乐趣无穷。每打开一根，都像认识一个好朋友。

打那窗边单人沙发上坐定了，抽上一口，看看树林里的阴凉，顿时满口生香，甘甜绕舌。就这半日我能一口气连抽三根。但后来就发现，在这小屋里最快活是抽午后那个把时辰的清静，到傍晚时全不中用了，陆续会来许多衣着考究、说话拿腔调的各国新贵，有自带喷火枪的，有打包里掏出私人订制烟灰缸的，更有甚者，自带烟童。我们古代读书带书童，打高尔夫带球童，他随身带着烟童，专门帮他持喷火枪点烟。

这帮人在一起颇喧闹：“我用不惯别人的烟灰缸，怕窜味儿，得自己带着我这只镶钻的缸走，哪天要是把它落家里，魂不守舍，根本抽不成了。”

“诶你看我这把喷火枪，可是专门从巴黎请老皮埃尔师傅，着那上等精铁打制的，钢口老辣，嘴上镀金，喷火外焰温度严格控制在1900度，差一点儿都烧不透。哎哎哎，你等会儿。”

说着，他隔了半个屋子示意角落里正拿着塑料打火机点烟的我，“哥你慢着，你拿我这把老皮埃尔的枪试试，看是否趁手。”

一边招手叫他那烟童过来给我点火，一边邀请自己给我上雪茄知识讲座：“哥我看见你好几回了，一个人在这角落里抽烟，你不会点烟，都白抽了呀。你看，这烟得绕着圈儿喷，不能叼在嘴里吧嗒着点。再说你这5毛钱两只的打火机火焰温度不够，我的1900度，看好了，1900度，哎，就这么绕着圈儿，慢慢嘚。来，这下你抽一个试试看是不好多了？哎不对不对，你这握烟的姿势不对，哎，得是这三根手指，哎哟，对了，哥你看这下味儿全出来了吧。”

我出来你大爷的出来。

从此我再也不去 Raffles 酒店抽雪茄，我改抽旱烟斗了。

雪茄于本质上，是农产品，跟我爷爷当年抽的旱烟都服务于同一个目的：香甜解闷而已。这些劳什子农产品，一旦被赋予了仪式与套路，全没有了快活劲儿。我拿5毛钱两只的打火机点着了，你管我把拳头攥着它抽呢，我抽着开心得飞起，飞过高山又飞过大海。

说起高山，西班牙与法国中间隔着一座高山，叫作比利牛斯山脉。在中国，多数人听说它都因为比利牛斯山地犬（pyrenees mountain dog），又叫大白熊。说白了，它就是我家铁蛋儿的白色版本，体形、脸盘子、尾巴步态全一样，唯一区别是它白，铁蛋儿黑，黑得脸也看不清。

比利牛斯山法国这边是 languedoc-roussillon 地区，为法国最大的葡萄酒产区，产量有三个波尔多那么大。然而就在我们说话的2025年这一刻，这个地区的葡萄酒产业正在跳崖式死亡。这里的酒农生产模式与波尔多不太一样，波尔多好些酒庄自己种地、自己采收、自己酿酒；而 languedoc-roussillon 地区更像湖南怀化那些公司+农户所谓的农村合作社酒庄，农民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种葡萄，秋天将果实卖给合作社集中酿酒。

我一贯的主张是，不种地的酒庄只能叫酒厂，酒厂无法左右农民如何种地，于是无法从微观上控制葡萄品质、施药施肥量、何时采摘。七分葡萄三分酿造，葡萄木已成舟，左酿右酿都无济于事。法国西南部这些合作社酒庄们，就像怀化的葡萄酒厂们一样，正在每年大量倒闭。

在喝酒越来越文静谨慎的年代，不种地的酒庄终究弄不赢种地的。

法国政府见大势已去，这个模式怕是救也救不活了，索性鼓励当地农民产业转型。如今的政策是只要你拔了葡萄树改种别的作物，每公顷补贴4000欧元。与其等待消磨，不如趁早种上仙人掌或者阿甘树这类出奇制胜的经济作物。今年 languedoc-roussillon 产区拔掉10500公顷园子，相当于总面积的14%，照这个速度，拔不了几年都秃了。

本月如果有在法国要抄底，种葡萄建新园子的同学，你赶紧租辆货车去偑皮尼昂市，找村里人带路直接去荒地里捡老藤，拉回家种上过完冬还能活。不要钱，本地人都当柴火烧，葡萄主要品种是歌海娜（Grenache）与西拉（Syrah）。歌海娜我没喝过，据说颜色丑、丹宁弱、酸度差，唯是产量猛、糖度高，自己无法独立成好酒，但与西拉一混合，便是绝配。所以，捡老藤时别忘了两个搭配着捡。

照片来源：BKWine

酿成今天这样拔藤关园子悲剧的原因，法国本地人表面上说是连年干旱，气候恶劣已经干不下去了，不然几十年的老藤谁舍得一朝拔出扔掉呢？

比利牛斯山这一片，自打2022年以来，葡萄生长季就没有正经下过几场好雨，地头都干得冒了烟。以前山沟沟里还有几个水库能放出水来，引到地里把管子扯来浇灌，也勉强度日。但如今，法国，你知道的，环保主义者那岂是好说话的，平素尽是些上了学找不着工作的泼皮破落户，结伙成社，美其名曰“环保组织”，无事也要来园子里检查有没有鸟儿来做窝，胡乱讹些钱去使。这一年夏日炎炎，你却要引水库去灌葡萄藤，那渴着了鹿儿雀儿却不好看，就算鹿儿雀儿不渴，渴着了鱼儿虾儿却不是好玩的。

地皮干涸生烟照片：GEORGES BARTOLI

左：当地Escaro村村长展示泉水枯涸右：干枯的河谷照片：GEORGES BARTOLI

原本主张种葡萄的天选之地，也是法国人，说天旱了浇灌不种葡萄、天涝了避雨不种葡萄、天冷了埋土过冬更是老天爷不让你种葡萄，这个世界上把浇灌、避雨、埋土全凑齐了，与天斗与地斗非要种葡萄酿酒的，那是日本人。如今全不提了，全世界还在坚持“浇灌、避雨、埋土种不得葡萄”的，只剩下我和格鲁吉亚。

法国人凡事讲究个体面退场，真正种不下去葡萄的原因倒也没有人提起。其实是法国年轻人口早已受够了许多老头儿把持饮酒话语权，喝酒就喝酒，非搞出来那么些 terroir（风土）的衍生高级词汇，最后聊着聊着，风土被聊成了风水，气啊，象啊，八卦都出来了。我曾经看一个说得激动的老头儿端着一杯1982年的假拉菲说喝过一口他仿佛站在波亚克村里罗斯柴尔德的老庄园里，看到他奶奶在杯子里朝他微笑。

这还哪里有边了？怕不是诈尸。

简直胡闹，简直比在金边 Raffles 酒店里非要拿老皮埃尔的镀金枪给我的雪茄喷火还要过分。

红酒于本质上，是农产品，跟我爷爷当年喝的烧酒都服务于同一个目的：香甜解闷而已。这些劳什子农产品，被赋予了仪式与套路，哪里教人快活得起来？

1980年有51%的法国人每天能喝一杯红酒，现在还剩11%；今天有四分之一的法国00后干脆滴酒不沾。问，就是老登才喝红酒。

于是，这帮喝酒不好好喝酒，嘴巴里话太多、套路多、仪式多的拿腔拿调的人，终于是得罪了法国青年。最后，用力过猛，年轻人干脆把喝红酒的人全归类为“老登”。就跟中国年轻人如今干脆把喝白酒的人全归类为“老登”殊途同归。

不论法国人、还是中国人，各有各的老登。

【声明】内容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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