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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的角落里,有一辆三轮车,车漆斑驳,轮胎破烂,车轴也锈的不成样子了。它被遗忘在这里两年了,它的主人也已仙去两年有余了。它本来是母亲心爱的坐骑,随着母亲的离去,它再也不会吱吱呀呀的吟唱田园牧歌,没人愿意看它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它被遗弃了。

我昨天梦到母亲意气风发的开着一辆红色轿车,在路上奔驰。她终于过上安闲随性的生活了,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母亲不会骑自行车,但她却与车有不解之缘。
自打我们记事起,父亲就在不断的抽时间教母亲骑自行车。我们家的飞鸽牌大二八也真搁摔,父亲也是少有的耐心,可遗憾的是,母亲竟然愣是没学会。没有办法,母亲每次回娘家只好由父亲的大二八护送。住姥姥家住到父亲想我们的时候他就会骑大二八接我们回去。那时候的自行车真结实,要不怎么会值一年的工钱。我坐在大杠上,母亲坐在后衣架上抱着弟弟,就这样我们一家人穿过静谧的高阳县城向家的方向进发了。那时的我瞌睡真多,刚坐上车子不久俩眼皮就开始打架。困倦中身子一摘歪险些摔下去。

父亲为的不让我睡着,不住的发出惊喜的叫声,“哎!快看,快看,体校到了。”我睁睁眼睛又闭上了,没过一会儿,父亲又喊:“快看,快看,化肥厂到了,化肥厂到了。”我撩撩眼皮朦胧中果然看见瀑布一样的液体从一个巨大的架子上流下来,还伴随着一股股刺鼻的气味。化肥厂在自行车的吱呀声中远去了,我身子又是一摘歪,车子也跟着晃了一下,“别睡了丫头,漫水桥到了,过了漫水桥就快到咱们家了。”妈妈抬手指了指远处那黑乎乎的村落,说:“马上就到家了,可别再睡了啊!”可是不知道瞌睡了多久,人还在自行车上晃呢!哎!也不知道那时候回家的路怎么那么长那么远啊!
后来父亲就非常忙了,他经常出门,把家乡的纱窗和毛线销往全国各地。我知道他经常坐火车,因为我见过好多地方的火车票,我记住了宝鸡,临潼,秦皇岛;读过好多地方的小报和杂志,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列车碎尸案的故事;吃过各种来自不同地域的零食,第一次吃到了方便面,就是父亲在火车上买的。

火车似乎成了父亲的坐驾。而我们的坐驾则换成了小拉车。父亲因为老不在家,为方便母亲回娘家,就为她打造了一辆小拉车,就这个小拉车成了我们童年的游乐场。我们把车厢当房子,玩过家家,把车把和车厢当跷跷板压,坐在车后尾巴上的几个人一用力能把坐在车把上的人挑到半空中去,把轱辘卸下来比赛举重,把车身靠在墙上当滑梯玩。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么那么野那么胆大,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大人玩的,小拉车可是家里比较重要的财产,要是玩坏了可了不得。而最快乐的事就是用大被子把自己和弟弟一蒙,听着母亲脚下吱吱嘎嘎的雪声去姥姥家。时间久了木质的车把都被母亲摩挲的橙红锃亮,准保比你们盘的核桃都好。

小拉车终于坏了,快乐的童年也随风逝去。父亲走了,这次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坐着自己的火车去了远方,母亲的天也塌了。
她抹干了眼泪,推出了父亲的大二八,生活还要继续。可是天不随人愿,她还是没有学会骑它。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它并不以人的意志和努力为转移,所以你不要被所谓的“你只要努力了就会怎么样”云云所欺骗,那只不过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衍生品”。一个人的成功与否有好多偶然因素在里面,努力只是充分非必要条件。你读到的成功人士的案例只是幸存者偏差,不知道有多少努力而又不成功的人倒毙在追求的路上。

我穿起父亲的大衣,卖掉了机器和存货,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看亲戚朋友那些乱七八糟的嘴脸,我希望他们都情商高点,还像父亲在时一样,戴着他们的面具生活,可是他们做不到。我不想为人情冷暖伤神,我想乘火车去远方,我不想做生意,我放不下我的诗。但是人不能随便脱离地球,这不但需要能力,也需要钱。
我对母亲说,你可以的,换一种方式,骑不了两轮,你可以骑三轮。
母亲眼前一亮,于是三轮车整整伴随了她的后半生。每当村里人说“老侯,你可是长了腿了。”母亲就会骄傲的把三轮车蹬的飞快。母亲的三轮车成了我孩子的摇篮,也成了我灵魂的栖息地。每个周末,它都会吱吱呦呦的从远方而来,又向远方而去。做了一次肺癌的手术都阻挡不了母亲骑三轮车的热情。生命强大而又脆弱且转瞬即逝。三轮车终于逃不过被锈蚀的命运。
而我最终哪都去不成。

作者简介:
明珠,骨子里的忧伤揉碎了敏感的情长,浓浓的爱意飘落似漫天的落花,一个蜷缩在角落里不愿前行的人。
注: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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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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