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园地】秋天的田野

秋收之后，风从田野上刮过，到处都是被放倒的庄稼，它们以最谦卑的姿态贴在大地的肚皮上，田野上干干净净。齐刷刷的稻茬像孩子新剃的脑袋一样简洁而精神，地里的庄稼收净了，落寞的稻草人孤单的迎着飒飒的秋风。

风从田野上刮过的时候，再没遇到多余的障碍物。脚踩着的田野多么干净啊，要多干净有多干净。一页页的黄昏从干干净净的田野上翻过，天和地就像两只对峙的眸子，只有目光，没有言语。

放了学的孩子们没有事情可做，就扛着铁锹去水田里挖黄鳝，水田被挖了一个窟窿又一个窟窿。一场雨之后，窟窿里聚了水，就更像一个窟窿了。孩子们在挖过的地里寻找遗漏下来的芋头，把找到的芋头埋进土里，在上面升起野火，往火堆里扔树枝和草叶。火旺的时候，树枝“噼里啪啦”地叫唤，火苗也突突地往上窜，发出欢愉的呼啸声。火堆下的土被烧干又被烧黑了，芋头的香气从泥土里冒上来。孩子们在烧过的土地上跳舞，把草木灰踏得老高，风从田野上吹过，把灰带到很远的地方，吹着吹着就什么也没有了。

天气晴朗的时候，草叶干燥柔软。孩子们在荒草浓密的地方插四根柱子，用草在上面盖顶，用细枝条和干草编成墙壁。这是一个浩大而令人愉悦的工程，他们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和精力来建造自己的家园：将聚集来的山芋、花生储在屋里；在屋前挖一个坑，每天给它灌水，把捉来的鱼虾养在里面。小屋在经历风雨之后，沐浴在秋阳之下，像小姑娘一样楚楚动人。

秋天深了，人们也像蛰居的虫子，藏在风找不到的地方。人和人说话变成了窃窃私语，狗也躲到草垛下，不再朝每一个过路的人乱发言。风从村庄的头顶刮过，雨点一样落下来的叶子铺满了路面，池塘里也落进了叶子，小鱼跃出水面，弄出了冬天到来之前的最后一丝动静。

冬天越来越近了，田野被收拾地越来越干净。每天都有人放野火，荒草被烧得干干净净，大地露出苍凉的额头。人们把干草割回家当柴火。孩子们天天都看着小屋，它越来越暴露，越来越孤单了。有一天孩子们从田野走过，天上下起了雪。他们转过身去，看见身后的田野一片肃穆，万物带着滞重的水气和寒意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天灰蒙蒙的，唯有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一路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