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黑神话：悟空》在全球掀起「中国风暴」之后，中国游戏产业持续火热。不仅新3A国产游戏的开发实机演示陆续面世，资本市场的游戏板块也逐渐回暖。近日上市的首批10只A500ETF中，10家游戏类上市公司位列指数成分股，有望为行业注入增量资金。
作为国内首款3A游戏，《黑神话：悟空》不仅打造出了顶尖的视觉、听觉和操作体验，其对西游题材和传统文化的深度挖掘和展现，更是成功实现了中国文化内核向海外的强势输出。
更重要的是，《黑神话：悟空》的超高人气折射出了国内游戏市场的变化——技术的成熟、产业的完善和游戏玩家们对高品质国产游戏的强烈需求。这或许才是《黑神话：悟空》能够点燃游戏产业的真正原因。
不过，「英雄也要问出处」——如果将其置于中国游戏产业的发展坐标轴中，过往几十年里，行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走过哪些路？为什么至今才迎来「黑神话」的横空出世？着眼于未来，随着芯片、AI、AR等软硬件基础设施的发展，我们是否将就此开启游戏工业的新纪元？
带着这些问题，我们邀请到了专注于AI与游戏行业的中欧基金科技组研究员董亮，以及亲历行业二十多年、从游戏制作人华丽转身为游戏投资方的资深从业者游老师，一起聊聊「黑神话」和中国游戏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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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们才做出第一款3A游戏？
董亮：从商业客观规律来看，过去15到20年里，国内游戏市场的供给匮乏，但游戏玩家的需求又是非常强劲的，如果用手游这种低开发成本、高可持续性的产品就能满足客户需求，就没有必要去做3A游戏。
但随着整个需求端的增长开始停滞，玩家渴望玩到真正高质量的游戏，产业端自然而然就会往更高质量的方向上去努力。
从技术角度来说，手游为中国游戏产业培养了一大批人才，同时也带来了游戏引擎、策划等产业要素的发展，但各方面的要素是需要逐渐积累的。
游老师：在研发端，除了手游积累的人才之外，此前在中国有大量帮助欧美3A游戏做「外包」的工作室，也培养了一些真正和世界接轨的游戏开发人才；
其次，国外的3A游戏为了降低研发成本，采用了平台统一化的策略，即只需要一次开发就可以在多个平台发布，相当于直接把用户的广度提升了很多倍，并且使得中国开发者可以直接触达海外用户；
第三，包括配音、音乐制作等供应商以及动作捕捉等技术的成熟，可以在品质提升的同时降低成本。
说到底，现在中国3A游戏的制作成本已经到了可控的程度。
从海外到国产，3A游戏的模式发生了哪些变化？
董亮：早期海外3A游戏采用的是「卖拷贝」的模式，如果成功就大赚一笔，如果失败就亏掉研发成本，但这个商业模式并不健康，导致游戏是个苦行业，利润相对微薄。之后由中国人发扬光大的「内购」模式使得手游变成暴利行业，海外3A游戏公司也在学习中国这种领先的商业模式，逐渐发展出以「拷贝」为基石、以 IP 为游戏生命周期的延续、以「内购」为流水增长的商业模式。
未来3A游戏可能是多端融合。举个例子，《原神》做了很好的多端互通，让用户可以在手机端完成日常任务，完成购买；在电脑端追求沉浸式游戏体验，回家用整块的时间去玩 boss战。这样既满足了用户的高品质游戏需求，又实现了碎片化时间的利用以及购买力的释放。
《黑神话：悟空》的成功能否代表游戏工业化生产的新模式已经成熟？
游老师：我觉得要谈游戏工业化还为时尚早。工业化是要在一个机制下可以稳定地产出3A产品，而不是一个游戏制作人在特定的、偶然的因素加持下突然做成一款产品，这个我们可以观望。
真正的游戏工业化大概率是产生在一些更大的厂商里面。因为他们有更多的IP储备、人才储备以及更好的渠道。
在制作方面，欧美日系的游戏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游老师：和好莱坞电影业的工业化输出做一个简单对比，一家游戏的开发商会请最好的制作人去做「导演」，请好莱坞的编剧去写剧本，请格莱美的音乐制作人来做配乐，把这些综合起来，再加上不低于这个游戏开发成本的广告宣传。
所有人一直都在说产品为王，但是国内的游戏行业更多还是渠道为王、IP为王，在此之前很少做到过真正的产品为王，这也是国内的游戏行业相对海外比较落后的一个原因。
回顾行业过去20多年的发展，中国游戏产业经历了哪些重要阶段？
游老师：游戏产业的变迁实际上是平台的迁移。第一阶段，2000年初的网游起步期。出道即巅峰，因为网游是那个时代最具性价比的娱乐方式。
当时先是盛大和腾讯之争，前者比较注重产品和代理，后者则是平台为王。后期，上海的巨人网络崛起，然后盛大紧急跟进，证明了高价内购模式的可行性。
第二阶段进入页游期，页游的周期非常短，因为很快iPhone出现了，所有的手游公司一下子都意识到了手游时代的来临，想要拿到手机端的「门票」。
第三阶段就是手游期，伴随2007年iPhone发布，iOS、安卓系统崛起，《愤怒的小鸟》《水果忍者》等带动手游出圈，应用商店也成为手游的主要分发渠道。到2015年前后，《王者荣耀》《阴阳师》一批现象级手游出现，推动行业进入发展成熟阶段。
用户习惯和不同终端的演变是推动游戏产业向前发展的重要力量，那么未来AI、AR等会不会对整个行业产生推动呢？
董亮：从设备终端来看，AR/MR等作为新终端，带来两方面增长点，一是大幅提升人的设备使用时间，可能走路、吃饭都戴着，也会拉动游戏时长变得更长。二是交互方式发生变化，因为现在影响游戏操作体验的是手指的灵活性，但使用AR之后，可能眼、耳、鼻、舌等都可以跟环境进行交互，这就意味着游戏玩法会发生巨大的创新。
从技术层面来看，AI会对玩法创新产生更大的影响。谷歌最近发布的一篇论文显示，新研发的游戏引擎可以实现玩游戏的同时实时生成新的游戏场景和游戏人物。想象一下，未来现实世界中的高楼大厦经过AI场景的渲染可以随时变成「巷战」场景，这些会极大丰富游戏的玩法和参与度。
所以AR和AI的共振，将会在未来推动游戏产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AI在游戏领域的渗透率是怎样的？
董亮：目前AI对于游戏的渗透率已经比较高。以《王者荣耀》来看，随着用户操作水平不断提升，用户很难及时匹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有和AI对手进行匹配才能留住用户。可以说，中国目前最大的游戏，就是靠AI做出来的。
此外，还有AI驱动的NPC角色，以前角色对话都是写好的脚本，但是随着AIGC技术加入之后，角色会增加随机性，使整个体验更加真实和有沉浸感。
游戏实际上是一个高度依赖于技术创新的行业。终端、玩法、画面的变化全都是技术创新的结果。往后来看，AI反哺最大的一个产业可能就是游戏。
追溯到AI发展源头，没有最初的游戏显卡，就没有后续的半导体、芯片快速发展，再到AI技术革命，游戏与AI的发展是相辅相成的。
游老师：新质生产力其实是和游戏紧密相连、互相促进的。我们可以看到，美股「七姐妹」，也就是市值最高的7家科技公司里，一半以上业务是和游戏高度相关的。如果没有游戏，AI和AR的商业化希望很渺茫。
通常从哪些维度判断一家游戏公司到底值不值得投资？
董亮：从投资角度主要考量三个维度。
第一是大周期维度，科技创新周期。AR和AI等能不能带来终端的变革、游戏玩法或者交互模式的创新，这是最大的投资机会，但周期比较长。
第二是竞争关系。很多游戏公司存在一定的估值溢价，从竞争格局来看，我们就会考虑它能不能持续地产出爆款游戏，或者至少能持续输出比较优质的游戏。
这里需要考虑几个层面，其一是有没有好的人才梯队；其二是有没有平台支持，或许不能寄希望于它持续出爆款，但希望能保持一定的流量优势和IP的延续性，通常头部公司有这方面优势；其三是有没有很早地将AI应用在游戏管线开发中，并形成工业化开发流程，包括素材的仓库化、开发流程标准化等。
第三才是爆款逻辑。因为游戏是个艺术品，我们很难预测它是否能成为爆款，历史上测试阶段表现良好，结果上线数据大跌眼镜的作品不在少数。作为一个投资者，我们不得不用弱者思维来看待这个问题，尽量不在早期对单款产品进行押注，而是倾向投资有长青IP，或者长期有能力做出好游戏的公司。
游戏产业链上下游又有哪些值得关注的机会？
董亮：一方面是上游最核心的「基础建设」。刚才说到游戏的底层是技术变革，主要包括AI、设备、芯片等等。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关注游戏引擎相关的公司，目前我国还没有完全自主化的3A游戏引擎，但已经有一些在手游时代做出来的国产化2D引擎，以及未来随着更多3A游戏涌现，经过足够多项目和人力打磨出来的国产游戏引擎也会不断成熟，这些是具有长期投资价值的。
游老师：我觉得还需要关注的是，手头拥有大量IP的公司。单机游戏的开发除了依靠技术之外，还要有吸引人的故事。所以我们也要看，现在谁手上掌握着那些故事，比如拥有大量网文版权的公司，以及有影视IP改编权的公司。
风险提示：基金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以上内容仅供参考，不预示未来表现，也不作为任何投资建议。其中的观点和预测仅代表当时观点，今后可能发生改变。未经同意请勿引用或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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