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护鸟人 | “这辈子就跟鸟儿较上劲了”

鸟贩子一句话刺激了爱鸟的他

" 我爷喜欢养鸟，我从小跟他到江边抓鸟带回家养。那时候家里穷，大米都吃不上，但老爷子这舍不得那舍不得，给鸟买谷物都舍得。最多时养过 20 只黄雀和麻料，从来不卖。有一次，我爸的朋友从上海给我带来一只鸽子，没看住飞了，还飞回了上海，当时我就觉得这小鸟神奇，越来越喜欢鸟。"

" 第一次让我受刺激的是养了 8 年的一只黄雀，老死在笼子里。真的挺伤心，把它埋了之后，一连几天，我就坐那儿看空鸟笼，突然觉得，我养了它 8 年，把它当朋友，但这真是它想要的生活吗？"

成年后的李国庆不再养鸟，也见不得别人养鸟。劝朋友 " 忍痛割爱 " 放了不说，还喜欢上了买鸟放，每周一趟 " 鸟市 "，有时开车见路边有也买。"5 年，放了 2000 多只吧，花费得上万。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它们属于天空。"

" 最大的触动是去年，我去买鸟，因为总去老板也熟了，他突然对我说，这些被人们放的鸟多是水鸟，绿头鸭、鹬、翠鸟，根本不适合在市区内放飞。抓鸟的也有说道，好看的送来卖，不行的直接送饭店了。"

当年 9 月，李国庆找到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团队，成了一名 " 护鸟人 "。他说：" 喜欢鸟就该选条正确的路，我一个人力量太小。"

为巡护延迟结欠账，公司现金流断了

寒冬腊月，凌晨 4 点，天色漆黑一片，室外零下 20 ℃。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加厚棉衣和防风衣，带上对讲机，作为队长兼车夫，李国庆下楼 " 热车 " 接人。冬季护飞要去周边县市，早 7 点前各小组要集合到位，晚上八九点钟抵哈。这一年，他和队友们巡护了 100 多次，春节前两天还在行动，" 大伙信任我，再难也得坚持。"

公益没有报酬，吃喝自备。奔波了一年，他几乎吃遍了所有口味的方便面，" 冬天带啥吃的都凉透透的，就这个好，大餐。"

说到车夫，就要提提他的宝马 SUV。当了一年小鸟的 "120"，后备厢怎么擦，总有股淡淡的鸟屎味。

每次巡护，都要提前敲定时间、地点和路线，不能改变。去年 " 十一 " 前，上午刚定好行动，下午李国庆就接了个电话——长春项目的甲方要他赶紧过去签字结算，不然等长假后不一定啥时候有钱了，这可是他自己垫付的一笔 200 万元工程款。

" 你懂的，欠钱的说要给钱了，搁谁不麻溜儿过去啊。老纠结了，我要请假大家能理解，但我们组的行动就得取消，会影响整个团队的行动效果。我觉得早晚都能给我，也不差这几天了。" 那次巡护中，他亲手解救放飞了 9 只野生鸟。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因为没及时去结算，这 200 万一个半月后才拿到手。其间，他的公司现金流断了，顶着压力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事他没跟队友说过，一个人默默地挺过来了。

进村被恶犬围，下水差点溺水

护飞，是件苦差事，也是得罪人的事儿。被骂、被盯梢、被扎车胎 …… 都是常有的事儿。

" 十来条大狗把我们围了，捕鸟那男的还威胁要放藏獒。那次真挺吓人，场面有点失控。" 李国庆说。他说的差点失控这次，发生在去年 10 月。李国庆和队友们巡护到香坊区成高子镇附近时，听到一农户家里传出一片鸟叫声，此起彼伏。" 铁门两边都是巨大的铁网装置，下面是狗笼上面是鸟笼，院里都是拍笼、滚笼，有个屋里还散养着上百只鸟。"

面对志愿者，以捕鸟为生的男主人直接就要 " 放狗 "。担心场面失控，志愿者选择报警。执法人员来到现场依法收缴了上百个笼子，鸟网、网杆十多套，解救 400 余只黄雀、麻料等。

春秋冬三季护鸟，夏季志愿者们也不闲着——护鱼。禁渔期配合相关部门打击非法捕鱼，得持续两个多月。由于队里女队员较多，尽管不会游泳，李国庆还是每次都自告奋勇穿皮水衩下河里捞地笼、清鱼网。" 水衩我都挑质量好的买，没想到也扛不住‘造’，在水里剐得跟乞丐服似的，所以他们都喊我‘帮主’‘丐帮帮主’。"

三伏天，气温 32 ℃，皮衩子里就得 40 ℃，一穿就是四五个小时，背五六瓶水，也不够喝，身上还捂出了湿疹，晚上痒得睡不着。他说自己 " 几乎每天都是虚脱状态。"

最危险的还是水衩子灌水，一旦灌满几十斤水，救命工具就成了 " 催命工具 "，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5 月初，在呼兰河口湿地水域，" 当时发现一大片拦河网，竹竿探水深时感觉还行，结果下水就出问题了。皮衩子一下灌满了，身体跟灌了铅似的往下沉，当时就感觉完了。好在刚没顶，队友及时递过来竹竿子救了我。后来才知道那块水深 4 米多。"

去的地方是最险恶的，敢打敢干，冲在最前面，李国庆又多了一个 " 老虎队长 " 的称呼。

" 护鸟也好，护鱼也罢，遇险、遭罪、受点委屈，都不算啥。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任重道远，我就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坚持做下去！" 李国庆说。

一年亲手解救 500 多只鸟

这一年，李国庆亲手解救了 500 多只鸟，光喜鹊就有六七十只，还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红隼，珍稀濒危物种黄胸鹀等，候鸟迁徙路过的地方，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这一年，李国庆的饮食和作息习惯彻底变了，基本上一天的主餐就是靠中午的一碗泡面充饥，晚上到家倒头就睡，人也瘦了一圈。

这一年，上初中的儿子懂事了许多，说等他长大也干这个，李国庆欣慰地告诉儿子 " 以后有条件的话就去做，记住要坚持。"

种种经历和过往，让李国庆深有感触，像那种 " 捕鸟大户 " 还有多少？又有多少水边林中被设成 " 陷阱 " 诱鸟 " 上网 "？" 不是我们拼命，是时间不等人。我怕来不及，少一次巡护、晚一点行动，就可能有数只鸟丧生。"

" 只有把巡护当成事业用心去做，才能坚持下去。" 李国庆说，今年秋季巡护已进行了 9 次，他们在清理捕具的同时，侧重于向农户开展普法宣传，让捕鸟人和养鸟人都提高认识，自觉弃笼拆网，还鸟儿自由。

" 看着小鸟出笼的一瞬间，听那欢快的叫声，心里特别舒畅，就觉得跟它们有一种特殊的缘分。现在每次巡护，我就感觉自己不是去救助一只动物，而真的是在救一个朋友。" 李国庆说。

后记

又到一年候鸟迁徙季。哈尔滨是东北亚地区鸟类最重要的迁徙地和栖息地，全球 8 条主要鸟类迁徙路线中就有两条经过这里，生态环境日益改善，使得在哈市栖息、繁衍的野生鸟类多达 230 余种。为了守护长空中的悠悠鸟鸣，哈尔滨野保团队的志愿者常年奔波在旷野山间，拆网清笼，在没有硝烟的护飞战场上，将巡护进行到底。这群冰城 " 护鸟人 "，两年间已成功解救各类野生鸟万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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