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玻利维亚的鹦鹉贸易
玻利维亚拥有约54种鹦鹉，其中红额金刚鹦鹉（Ara rubrogenys）和蓝喉金刚鹦鹉（Ara glaucogularis）均为本土特有种，全球野外种群极为稀少，前者不足1000只、后者仅数百只，分别被IUCN红皮书评为极危。该国饲养鹦鹉作为宠物的传统源远流长，可追溯至前西班牙时代。在20世纪80年代，玻利维亚曾是鹦鹉出口大国，自1979年加入CITES公约以来合法出口超过17.1万只，但1986年起转为永久禁令。尽管如此，非法国内贸易仍猖獗不衰。
蓝喉金刚鹦鹉，图片来源于网络
然而，近期研究表明，大量偷猎鹦鹉并未进入国内或国际贸易链，而是留在当地社区作为家庭宠物。圣克鲁斯-德拉西埃拉市的Los Pozos市场每年售卖7000–12000只鹦鹉。许多居民视鹦鹉为身份与文化象征，常自行捕获圈养，鸟类死亡、逃脱或出售后立即替换新个体，形成隐形需求循环。大量农村自养行为被忽略，从而严重低估整体威胁。
因此，本研究创新提出一种综合调查方法：
(1) 监测Los Pozos等非法市场鹦鹉交易，记录捕获来源地；
(2) 走访这些捕获区，通过非正式访谈估算偷猎鸟运往市场或本地饲养的比例；
(3) 将该比例应用至市场销售量，估算全国偷猎总量。
200只鹦鹉在玻利维亚科恰班巴的贩运途中被发现被塞进袋子里。在这样的环境下，大量鹦鹉无法在从野外到市场的途中存活下来。图片来源于网络
结果一：偷猎规模远超贸易数据
研究估算，玻利维亚每年偷猎的鹦鹉数量在30万至50万只之间，平均约为37.6万只（范围为29.1万至53.4万只，基于2006-2008年Los Pozos市场最低和最高交易量）。这一数字是Los Pozos市场年交易量（7000-12843只）的20至70倍，且超过玻利维亚自1979年以来合法出口的总和（17.1万只）的两倍。
玻利维亚露天市场出售的鹦鹉。图片来源于网络
结果二：本地宠物需求主导偷猎
调查的840户家庭中，46%拥有2只以上鹦鹉（最多16只），平均每户多只，65.7%的鹦鹉由主人自偷猎获取，无经济成本。
在150个调查村庄中，记录了1801只本地偷猎鹦鹉，其中已知去向的1276只中，仅11.75%被运往圣克鲁斯-德拉西埃拉销售，其余88.25%留在本地作为家庭宠物或本地交易。
在圣克鲁斯市调查的336只宠物鹦鹉中，仅20.5%来自Los Pozos市场，其余通过街头、小市场或直接从偷猎者购得。
在露天市场，雏鸟和成年鹦鹉被放在一个纸箱里。图片来源于网络。
结果三：偷猎鹦鹉福利难以得到保障
1120只鹦鹉的年龄数据表明，活体中位年龄为1年，丢失（死亡、逃跑或出售）中位年龄仅0.25年（约3个月）
鹦鹉（红额金刚鹦鹉、蓝额亚马逊鹦鹉等）的中位丢失年龄为0.8至2年，主要原因包括喂养不当和疾病（77.78%）以及宠物捕食（22.22%），无自然衰老死亡记录。
图为宠物鹦鹉在其主人失去牠们时（红色条）或在调查时仍然活着（蓝色条）的年龄。虚线显示每组的中位年龄。
讨论
本研究揭示了玻利维亚鹦鹉偷猎的“隐藏维度”：地方社区对宠物的自用需求，其规模远超国内非法贸易和国际出口。年均偷猎量高达37.6万只，这一惊人程度源于多重驱动因素的交互作用：一是高宠物周转率，由于饲养条件差导致鹦鹉频繁死亡（中位存活期仅0.8–2年），从而刺激持续捕获循环；二是经济门槛极低，65.7%的宠物由主人自行捕获，无需支付费用，进一步放大需求；三是现代监管框架与文化传统严重脱节——尽管玻利维亚批准CITES公约并实施活体野生动物出口禁令，主要针对国际出口和城市市场，却忽略了农村社区的自用偷猎；同时，国内贸易监管薄弱，法律虽禁止野生鹦鹉捕获和饲养，但缺乏具体执行细则，导致执法碎片化。
从生态视角来看，本地偷猎显著加剧了鹦鹉种群的碎片化和遗传多样性丧失。从福利角度，高死亡率凸显了深刻的伦理困境：作为长寿鸟类，蓝额亚马逊鹦鹉（Amazona aestiva）在野外可存活50年，但在玻利维亚社区的圈养条件下迅速衰亡，不仅造成资源浪费，还可能助长疫病传播，例如鹦鹉病等禽类病毒从野生种群传入家养环境，并潜在跨种传给人畜。
政策启示在于，单纯依赖贸易禁令难以有效遏制需求驱动的偷猎，因为其对供给侧的控制往往忽略弹性需求的文化根源；相反，应转向需求侧干预策略，如强化教育宣传（如改变野生鹦鹉作为“可替换宠物”的观念），从而实现可持续保护。
蓝喉金刚鹦鹉（Ara glaucogularis）因非法捕猎和贸易活动，其种群数量急剧下降。图片来源于网络
结论与建议
基于论文，本文为决策者提出以下建议：
1
应加强监测与数据收集：
决策者不应局限于非法出口贸易监控，而应整合非法市场每日交易监测与捕获来源地实地追踪等方法，全面估算偷猎规模，避免传统市场数据低估真实威胁。
2
应强化需求侧文化与教育干预：
决策者应启动针对社区的教育宣传活动，通过多渠道广泛传播知识，重点宣传鹦鹉在生态系统中的关键角色，转变居民对野生鹦鹉作为“可替换身份象征”的文化认知。
3
应提升执法与监管力度：
为强化鹦鹉偷猎执法，应优先招聘并培训专职野生动物执法人员；在国内非法贸易热点地区部署专项巡查行动，加大突击检查频率，并通过情报共享机制追踪中间商网络。
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参看原文：
Romero-Vidal, P., Rojas, A., Herrera, M., Hiraldo, F., Díaz, J. A., Blanco, G., ... & Tella, J. L. (2025). The hidden dimension of poaching: A novel survey method shows that local demand for pets largely outnumbers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of neotropical parrots. Biological Conservation, 303, 111029.
编译：心的轮盘
排版：Ju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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