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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偶像报告 | 03 虚拟歌姬的商业模式与风险

安杰世泽律师事务所

2021-09-22

导读：中国本土的虚拟歌姬的诞生最早可以追溯到2010年。那年，虚拟歌姬的文化和作品逐渐被国人熟知。

虚拟歌姬的商业模式与风险

（生平听过的第一首中V歌曲，那年我还年轻……）

前一部分我们从有无中之人的角度区分出两种虚拟偶像的运营模式 —— 依赖中之人的虚拟主播式和不依赖中之人的虚拟歌姬式。

虚拟歌姬式的虚拟偶像，典型例子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歌姬：初音未来和洛天依。她们将是本期的重点。

01 起源

02 技术之争

03 行业格局

04 商业模式

05 中之人管理

06 知识产权保护

07 同人作品

起源

2000年，Yamaha开始研发Vocaloid，为虚拟歌姬的出现提供了技术基础。随后，LEON、MEIKO、初音未来等一众声库的陆续推出正式宣告了虚拟歌姬时代的到来。

中国本土的虚拟歌姬的诞生最早可以追溯到2010年。那年，虚拟歌姬的文化和作品逐渐被国人熟知。5月10日，国人作者Solpie在N站（Niconico日本的二次元弹幕网站，B站的前辈）投稿了初音未来演唱的Vocaloid中文曲《月·西江》。该作品投稿后，立即引起了巨大轰动。这首曲子是中文Vocaloid的初尝试，也引发了国人对本土虚拟歌姬的研发。[1]

但是，中国本土首位虚拟歌姬却在众人的意外中降生。在2011年的中国文化艺术奖首届动画奖颁奖典礼上，天津电视台的主持人、编导刘冰制造的虚拟歌姬“东方栀子”上台表演。但由于东方栀子的形象与初音未来有诸多相似，因此从一开始“抄袭”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也掀起了互联网上一阵骂战。最终2012年5月15日，刘冰在微博中宣布放弃了对东方栀子的开发，这位首位虚拟歌姬只得流落民间，依靠粉丝的用爱发电度日。[2]

相比之下，同年出生的洛天依的境遇就相对好一些。2012年上海禾念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上海禾念”）获得雅马哈Vocaloid技术授权，打造了中国风的少女偶像 —— 洛天依。她也成为了第一位官方运营的虚拟歌姬，至今拥有着火爆的人气。

在这之后，许多社团、公司、创作者相继入局，助力虚拟歌姬圈子迅速扩张。在此过程中发生的爱恨纠葛与恩怨情仇，已有许多Up主对中国虚拟偶像的发展和各历史大事件进行了整理，因此本报告就不再对该部分进行过多的赘述。相关内容可参见：

技术之争

Vocaloid第一次让虚拟歌姬能够开口歌唱。歌姬们丰富多彩的灵魂和心意也是在各类声音合成软件的帮助下传达到听众们的心中。而时至今日，声音合成软件所采用的技术经过几代的技术革新，已今非昔比。

最初，Vocaloid采用大声库“拼接算法”，通过声优事先在录音棚里根据录音表，像“念咒语”一样，录制大量的音字节。再由专业人员进行原音设定（此操作能确保声库的发音衔接、咬字足够自然），形成声库，导入到软件中。当创作者想要让虚拟歌姬开口歌唱时，软件会对这些单音进行处理，根据歌词和音调需要，进行拼接，最终形成歌曲的演唱。

但是，拼接算法有着明显的缺点。首先，Vocaloid的这项技术需要声优在事先大量重复录制不同音调的单音，十分麻烦。同时，创作者在使用Vocaloid时需要对各项参数进行复杂且费力的调整，因此成型作品水平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调教水平。可以说，Vocaloid采用的拼接算法类似于小农经济的精耕细作，但是因此也更多样化，更能打出鲜明的个人色彩旗帜。[3]

与Vocaloid采用相似技术的软件还有UTAU。UTAU是2008年由N站的一名UP主饴屋/菖蒲开发的软件，完全免费且任何人都可以自主录制、开发音源。正因为这些特性，UTAU音源的数量极多，各种声线百花齐放。但也正因为UTAU音源的录制没有门槛，其中很多音源的质量参差不齐。总而言之，UTAU在声音合成效果方面,是一款下限极低，上限极高的软件。UTAU在推出后备受创作者们的喜爱，已经成为鬼畜二创作者们的首选。

随着计算机能力的飞速提升，一种依靠纯AI算法合成而非音节拼接的想法开始步入人们的视野中。最标志性的事件是 “微软小冰”对Vocaloid下的战书。2017年9月起，微软的人工智能小冰在官方微博上发布招聘贴，文案中则充斥着“虚拟歌手的调教技巧将不再具有价值”、“忘了漫长辛苦的手工调教吧”等明显针对以VOCALOID引擎的挑衅性言辞。这些言辞引发了V圈的极大声讨和抵制，最终导致微软官方出面致歉，宣布“无意参与虚拟歌姬市场的竞争”。[4]

虽然微软小冰事件雷声大，雨点小，但在此之前，已经有较为成熟的新软件举起了挑战Vocaloid的大旗。2013年，CeVIO引擎的正式版携带着新的虚拟歌姬“佐藤莎莎拉”在舞台中央亮相。CeVIO基于HTS Engine引擎和Sinsy引擎，采用HMM（隐马尔可夫模型）的语音合成技术，不需要庞大的声库就能合成语音和歌唱。同时，在语音合成时，软件会自动调整参数，方便创作者制作歌曲。

与Vocaloid相比，CeVIO有着简单便捷的优点，只需要一些中之人唱歌的音频文件就能制作声库。但CeVIO的软件采用默认参数，对算法依赖性较大，所产生的歌曲风格也十分相似。在合成声音的纯度和灵活度上也相较Vocaloid稍显逊色。

不过最新消息是CeVIO背后的技术支持名古屋工业大学实验室开发出了最新版的AI虚拟歌唱系统。根据官网介绍，该技术采用深度神经网络技术，只需要经过2小时的声音数据收集，可以直接通过歌词和乐谱结合来合成歌声。经过试听，可以感觉到，该技术合成的歌声接近人声，更加自然。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输入下方链接跳转试听。

官网：

https://www.techno-speech.com/news-20181214a

结合了上述两种算法技术之间，还有第三条道路。这款糅合了拼接技术和AI技术的软件，被称为“Synthesizer V（SV）”，于2019年问世，是中国开发者华侃如及其团队（Dreamtonics株式会社，这是一个由中国公民创建，成员来自世界各地，注册在日本的公司）的作品SV采用深度神经网络与拼接合成的混合算法，使用少量采样数据即可生成自然和易懂的人声。[5]

2018年3月，平行四界（所属公司：北京福托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投资入股了Dreamtonics）成为SV在中国大陆的经销商，并随后陆续推出了全新的基于SV技术的中文虚拟歌姬——赤羽、诗岸、苍穹和海伊。2021年，当红歌姬星尘也宣布将从Vocaloid阵营跳转到SV阵营，推出新的SV声库。[6]

（注：SV在2019年推出时，只有采用深度神经网络的“拼接算法”。2020年推出AI版本。目前，“使用拼接技术的Standard版本”和“AI版本”共存）

（五维介质是企划名）

小结一下，Vocaloid采用的拼接算法类似于小农经济的精耕细作，但是因此也更多样化，更能打出鲜明的个人色彩旗帜；而AI合成算法则类似于大农场的机械化生产，在简化操作降低使用门槛的同时，保障了基本的效果，但也因此牺牲了些许自由调整的空间。

不可否认的是，随着技术的进步和各类语音合成软件的诞生，Vocaloid正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虚拟歌姬的天下从此不再是V家一家独大。试看，纷纷扰扰过后，将是谁家的天下。

行业格局[7]

在历经了近十年的发展后，虚拟歌姬行业趋向于技术导向。好的歌姬需要有好的声库以及高技术力的引擎支撑，这导致了掌握虚拟歌姬引擎的公司拥有极强的话语权。至今，该行业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上海禾念、上海望乘和平行四界三分天下。

三家之间，上海禾念起步最早。2012年起，上海禾念就凭借雅马哈Vocaloid的技术授权，打造出了富有中国风的本土虚拟歌姬团体，实行名为“中国V家”的家族式运营。借着中文互联网二创圈和同人圈生长繁荣的东风，禾念旗下虚拟歌姬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洛天依。

近年来，随着“中国最大二次元同性交友网站”B站全资收购禾念，在平台的加持下，“中国V家”的虚拟歌姬获得了广阔的资源，无论是每年的拜年祭、BML，还是个人演唱会，都在不断帮助洛天依等一众虚拟歌姬破圈。虽然，业界隔三差五都有“中V要凉”的传言，同时在隔壁虚拟主播大举进攻的情况下中国V家也不见几年前的盛世，但不得不说，地主家还是有余粮。手握先发优势和红利的禾念，目前也在尝试转型，能否持续保持虚拟歌姬行业的头部地位是他们面临的课题。

上海望乘从诞生之初就摆脱不了与上海禾念的关系。望乘的创始人“任力”原本就是上海禾念的总经理，但因私人问题和公司管理混乱导致任力不得不出走禾念。很快他便创立了上海望乘，重新杀回到牌桌上。

上海望乘旗下主要歌姬是“心华”，在取得日本Gynoid的代理权后，其于2015年开始在大陆地区的运营。之后2017年5月，上海望乘获得“心华”在中国（含大陆、台湾省、香港、澳门）的全版权。

除此以外，望乘还有章楚楚、悦成两名虚拟歌姬。不够她们比较特别，没有开放给公众使用创作，而是采取邀请制，与特定创作者合作开发。

三家中，望乘的影响力和知名度较弱。能否继续坚持在该行业发光发热，对望乘而言是个考验。

最后一家是平行四界，它是一个由一群创作者组成的社团，挂靠在北京福托公司名下。但出于行文方便，我们就继续称它为“平行四界”。起初，平行四界的创始人Ddickky李就是一位中国V家的二创作者，也曾经供职于上海禾念。

所以后来，平行四界也与上海禾念有过短暂的合作。平行四界的首位虚拟歌姬就是基于Vocaloid技术，委托上海禾念开发完成，名为“星尘”。虽然星尘的版权属于平行四界，但后来双方在合作中产生隔阂与摩擦，平行四界的创始人甚至爆料称禾念在合作条款中进行设计使星尘的声库无法升级。

于是后来双方不欢而散。再之后，由于禾念对于二创商业化利用行为逐渐加强限制和管理，比较知名的二创企划“忘川风华录”便舍弃了洛天依等一众歌姬演唱自家作品，转向使用平行四界的星尘，这也更加加剧了两家粉丝之间的对立，

现在，平行四界的发展较快，新技术SV引擎或许能够成为平行四界下一阶段的突破口和增长点。至于其能否对老牌的禾念实现反超，可能还需要平行四界继续努力。

（各家之间简要的关系）

商业模式

（一）

开源生态与闭源生态

一般而言，UGC（用户生成内容）作品是虚拟歌姬作品的主要来源。尤其在虚拟歌姬的初创期和发展期，大部分都依靠粉丝和用户的二创作品来提高影响力，并取得行业地位。因此，虚拟歌姬的运营公司大部分都会将虚拟歌姬的立绘、声源等公开（正版声源需要购买），默许用户使用自家的虚拟偶像进行文艺创作。例如，初音未来的许多传说级名曲（指播放数量达到100万）都是由其粉丝自行创作完成，其中也走出了影响日本流行音乐界知名人物。比如名为“ハチ”（hachi）的米津玄师；后来成立GARNiDELiA,写出极乐净土的toku P;后来成立YOASOBI,写出“向夜晚奔去”一炮而红的ayase。

（米津玄师）

默许甚至鼓励UCG的创作一方面能够帮助虚拟歌姬以较低的成本迅速拓宽知名度，吸引路人成为新的粉丝，另一方面也能增加粉丝的活跃度，形成更为牢固的社区和核心圈。这种策略也逐渐成为各家虚拟歌姬运营公司遵守的潜规则。

不过近年来，随着虚拟歌姬市场愈发成熟，一些大公司也开始对有商业化倾向的作品施加限制。这从法律角度而言无可厚非，但处理不当，会与粉丝之间产生不小的纠纷。后文会对此进行具体的评述。

在各家都施行开源模式的同时，一个另类出现了。2017年，上海望乘率先打破规则，尝试了虚拟歌姬运营的闭源模式，即上海望乘不公开发售声库，而是采取邀请制，与特定的创作者合作，进行声库授权和音乐创作。

参与这个模式的虚拟歌姬有两位，分别是“章楚楚”和“悦成”，形象来源于咪咕和网易的漫画作品。但是由于望乘授权的创作者数量非常少，加之本身漫画IP的粉丝数量有限，因此并没有对行业造成很大的影响与改变。[8]

因此，目前从已有的商业尝试看，虚拟歌姬的运营还是需要UCG开源模式的支持。

（一）

创作者画像

前面说到虚拟歌姬的音乐作品大多都是由粉丝创作的。起初，创作者很多是个人，凭着自己的兴趣与对虚拟歌姬的喜欢抽空制作。其中不乏有像米精玄师这般从绘画到作曲全包揽的全能型人才，但绝大部分个人创作者专精一门特长。因此，在初期能看到一些画面简单得很有个人风格的作品，比如著名的ilem老师的《达拉崩吧》。

（它的画面是这样的……只能说很有个人风格）

后来，随着创作者社区不断壮大，创作者也由个人的单打独斗发展成有组织的社团内合作，比如清文社、平行四界。有些社团特别成功的，也就转型成了正式的公司。不过即使是社团，也多为民间自发的非官方组织，他们进行创作也更多是“用爱发电”。[9]

再往后，一些虚拟歌姬的运营公司开始有意识地介入到二创作品的创作中。他们有时会主动联系有名的创作者进行约稿，有时也会直接收编民间创作团队。

同时，还有一股力量不可被忽视，也加入到创作的环节中，那就是平台。一开始平台只是一个中立的作品上传和播放的载体，但由于二次元文化和历史发展的因素，一些平台在无意间与虚拟歌姬产生了强相关的绑定。例如，Niconico与初音未来，Bilibili与洛天依。

这使得平台进军虚拟歌姬行业有了抓手。平台开始用自己资源来帮助虚拟歌姬进行推广，业内称为“人造传说曲”。平台可以利用算法推荐和内部的宣传渠道提高作品的播放量和知名度。例如，2018年，洛天依的传说曲《黑凤梨》就有传言称在宣传和推广中，B站官方提供了很大的扶持。[10]而在同年七月，B站亲自下场，以官方账号发布了新曲《一花依世界》。[11]两首曲子均凭着过硬的实力和平台的支持，成为爆款。从此，“官推模式”打破了以往粉丝自创自投的格局。[12]

（UP主景育画的一幅描述创作者变迁的图）

中之人管理

虽然在虚拟歌姬中，中之人只承担前期录音声库的工作，作用相较于虚拟主播已经大大减弱。但是，中之人仍然对虚拟歌姬的企划和活动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粉丝们常常会把虚拟歌姬称为中之人的女儿或儿子，看似赋予了虚拟歌姬独立的人格，但其实仍将虚拟歌姬置于中之人影响力的阴影下。

比如，禾念的男性虚拟歌姬“乐正龙牙”由知名配音演员“阿杰”提供声库。于是我们在乐正龙牙发布作品的时候，经常会在弹幕上看到有人刷“阿杰”的字样。可见，当中之人的影响力大于虚拟歌姬时，不利于虚拟歌姬自身独立人格的塑造。

更有甚者，中之人自身如果出现了负面事件，也会重创虚拟歌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