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上篇文章《惊天动地的大法官任命—— 一文读懂美国的政(Min)治(Zhu)闹(Zhi)剧(Heng）》我们假装站在高处给大家普及了一下美国的三权分立和民主制衡、尤其是涉及到最高法院大法官们选任的重要性和相关背景。本篇我们落实到个人，说说最新走马上任的卡瓦诺大法官的“官场旅行记”以及其他若干位大法官的大道消息和花边新闻。
九人小组这几年的人事更迭
前文说过，最高法院终极决定违宪问题——威力波及总统行政法令和国会立法。最高法院由九名大法官组成，议事规则为简单民主的5:4多数决定，大法官由总统提名、参议院投票确认，一旦任命，终身任职。九位大法官根据其政治、意识、学术倾向，可以简单分为两大派系，左是自由派，右是保守派。在本次任命风波之前，最高法院很多年都是自由派和保守派4:4的对比，定局常常要看摇摆票如何定夺、会否临阵倒戈。本次卡瓦诺的任命之所以巨浪滔天，就是因为这回要替换的是定海神针的摇摆票。我们说说这几年最高院的人事变动，有生老病死，也有关于自由派和保守派的简单举例说明。
九个孩子的斯卡利亚大法官
2016年2月份，时年79岁的大法官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在西德克萨斯州度假时一睡未醒。斯卡利亚大法官上世纪70年代效力尼克松总统，80年代成为里根总统治下的联邦上诉法院法官，后于1986年被里根总统任命为最高法院大法官。斯卡利亚大法官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系意大利后裔二代美国人，自己是当时很少见的家族独子，后来绝不避孕地生了九个孩子。
斯卡利亚法官被誉为卓越的法律思想家，他常常公开发表一些重大案件的反对意见，言辞犀利、直白，堪称大法官中的战斗机；但私下里据说是个特别性情、真诚、有趣的人，从他和政见完全不同的超左自由派大法官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居然是好朋友也能管窥一般吧。
斯卡利亚法官算保守派的中坚(anchoring)力量，是大法官中的政治明星。他曾经在德州烧国旗案中支持言论自由，让保守主义者困惑、自由派欣喜。但更多时候，涉及堕胎权利、同性结婚，他还在保守派的阵列中，都投了反对票。
被共和党生抢来的席位
从Garland到Gorsuch
斯卡利亚大法官意外辞世，最后一年任期的奥巴马总统有机会提名，他提名温和自由派法官Merrick Garland，愣是被共和党参议院多数派领袖Mitch McConnell给摁住了 – 史无前例地拒绝为候选人举行听证会，一拖拖到2017年1月特朗普上任，新总统提名49岁的保守派Gorsuch，参议院迅速批准。这个席位算保守派替代保守派，从最高院力量平衡上说，没有太多的改变。
奥巴马被偷走、共和党生抢的这个席位，可能开了一个糟糕的先例。最高院目前还有两位80老者，分别是85岁的极左自由派大法官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和80岁的偏左派布瑞尔（Stephen Breyer）。如果他们在特朗普任内病重、离世或者辞职，如果中期选举民主党重新掌控参议院，估计民主党会用同样的办法“回报”特朗普提名的人选 – 那就是拖黄。
给了特朗普二次机会的肯尼迪大法官？
2018年6月肯尼迪大法官（Anthony Kennedy）突然宣布退休，他总体算保守派，但也是著名的摇摆票，也就是4:4之时的决定性一票。联想特朗普总统面临的“通俄门”调查，一旦被推上法庭，最终将由9位大法官一槌定音。在这个大背景下，对肯尼迪大法官的替代、赢取最高法院这“第5票”变得至关重要。
肯尼迪大法官时年不过82岁，并且“身体尚佳”，突然辞职，也是发人深思。据美国媒体披露，肯尼迪大法官的儿子贾斯廷˙肯尼迪（Justin Kennedy）在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任职多年，并涉嫌卷入德意志银行对特朗普房地产公司贷款的丑闻 – 据说大选之前，特朗普的女婿、白宫特别顾问库什纳的房地产公司获得德意志银行2.85亿美元贷款，这个贷款被传与中国、俄罗斯涉嫌操纵美国大选的传闻有关。和中国扯上关系，呃，大概因为著名的海南航空集团目前是德意志银行的头号股东。不知道前两天彭斯（Pence）副总统对中国干涉美国内政的指控是否指的是这件事儿。
回到肯尼迪大法官辞职，大胆假设是他预料今后涉及特朗普的大案要案上诉到最高法院，他将不得不回避，导致最高法院出现4比4的僵局，美国将可能出现前所未有的宪法危机。此时急流勇退，对肯尼迪个人、对共和党、对特朗普总统、对美国的长治久安不失为最佳选择。（本猜想源自陈伟先生的文章，致谢！）
卡瓦诺任命的那些风浪
要替换相对温和、中立、摇摆的肯尼迪，特朗普提名了卡瓦诺，他是坚定的保守派，从此会锁定最高法院5:4的保守派对自由派格局。重大改变必然意味着殊死搏斗，民主党自由派在卡瓦诺任命的折腾也就不难理解了。卡瓦纳的任命按照时间顺序梳理，大致如下：
2018年7月9日，卡瓦诺获得特朗普提名。
7月30号，加州一个大学的心理学教授Christine Blasey Ford寄了一封信给民主党参议员芬士坦（Dianne Feinstein），信中讲述了她在高中时期一次朋友聚会上险些被大两岁的卡瓦诺性侵的经历。
8月10号，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宣布将卡瓦诺出任高院大法官听证会定在了9月4日。
9月4号到7号，参议院举行听证会，没人提及Ford的指控。
这里是民主党破釜沉舟、胡搅蛮缠的分界线
9月12号，参议员芬士坦将Ford的指控信提供给了FBI，FBI将其放入卡瓦诺的背景调查卷宗中，但并未开启刑事调查。
9月14日，《纽约客》杂志首发了Ford所指控的卡瓦诺性侵事件，但未透露Ford的身份。这则信息在美国社会引起轩然大波，卡瓦诺发布声明否认。
9月16日，Ford接受《华盛顿邮报》的采访，实名指控卡瓦诺在36年前性侵了她。随后几天，参议院确定了在9月27日针对这起性侵指控进行公开听证，上午由Dr. Ford作证、接受议员和专业检察官的问询，下午则轮到卡瓦诺法官。
9月23日到26日，又有另外两名女性公开指控卡瓦诺曾经有过不当的性骚扰行为。
9月27日，参议院举行公开听证，全美直播。在听证会上，Ford是谦卑的、小心翼翼的、但对36年前的那个夜晚被卡瓦诺性侵无比坚定确信。卡瓦诺是愤怒的、咆哮的、委屈的、甚至失态的，他全盘否定Ford的指控，称自己一向尊重女性、从小成绩优异，没有任何酒后乱性的行为，连高中还是处男这种美国糗也放出来了。听证会结束后，司法委员会以11比10票同意下一步进行参议院全体投票，前提条件是白宫下令联邦调查局介入，进行为期一周的深入调查。
10月4日，联邦调查局向国会提交了调查报告，表明福特女士和其他两个关于卡瓦诺性骚扰的指控均无根据。
10月6日，参议院以50：48批准了卡瓦诺的任命。
从提名到正式任命，差不多一百天的时间，船到靠岸反而大风大浪，皆因中期选举——这是口袋中和林子中小鸟的区别。（看懂这个谚语的朋友欢迎留言）
被称为变色龙和阿甘的卡瓦诺
特朗普总统宣布提名时说：“在法律界，卡瓦诺被认为是法官中的法官，是同龄人当中真正的思想领袖。”“他是一位杰出的法学家，写作风格明快，被普遍认为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优秀、最敏锐的法律人才。”
共和党人的描述中卡瓦诺出生、成长、升迁充满了荣耀，在高中、大学、法学院名列前茅，品学兼优，毕业后在政府行政部门和司法界倍受重用，青云直上，若干次考验和审查均无污点，是一个难得的有口皆碑、经得起放大镜考量的人。但被推上风口浪尖，在民主党的渲染下成了酒鬼、色狼、强奸犯、以貌取人、攀附权贵、暴躁易怒的代名词。
反对派嘲讽卡瓦诺为“共和党政治的阿甘，出现在所有的犯罪现场”，近20年来美国几乎所有政治事件或大案要案皆有参与：白水案、福斯特案、“拉链门”案、弹劾克林顿、小埃连案、2000年大选计票、提名首席大法官、安然公司破产、“9.11”事件、反恐战争、“虐俘门”、“窃听门”等等。这样传奇的个人经历，政治和党派色彩非常浓厚，与包括小布什总统在内的总统核心权力圈关系密切，确实百年少见，遭民主党强力阻击也就难免。
今日被“米兔”的卡瓦诺
和极右保守派的Clarence Thomas
关于卡瓦诺的最后重锤来自于福特女士关于36年前他17岁、她15岁的一场性侵未遂的指控。福特女士据称喝了一瓶啤酒、忘了在谁家聚会、案发哪月哪天、乘谁的车前往、事后如何回家，反正确信就是卡瓦诺图谋不轨。这样时代久远又缺乏证据的指控，竟掀起如此悍然大波，让人不得不联想到1991年Anita Hill对大法官候选人托马斯Clarence Thomas性骚扰的指控，和今天如火如荼的米兔运动。
这位托马斯大法官将和新上任的卡瓦诺共事很多年。当年在针对托马斯大法官性骚扰的听证会上，各种交叉盘问、针针见血、毫不客气和回避；而本次卡瓦诺事件中，政治正确先就占了上风，为了不得罪和伤害相关人等，所有的提问都克制、缥缈、点到为止，全无要辨明真相的痕迹。当然，也许这指控本无真相可辩。
好莱坞倡导发起的“米兔”运动如今也让人困惑：如果说它是对强势男性低成本无代价侵犯女性法律无解的纠正，那么如今大字报式的揭发、女性控诉权利上升到不容质疑，他的结果和就像男性歧视和伤害女性一样，野蛮而可怕。
最后的最后，从事实和证据上看，福特女士的指控虚无缥缈，卡瓦诺先生官场老马。听证会上卡瓦诺先生的愤怒和失态，是老马失足面对无中生有的自然反应，还是党派之争必要的表演？此事不能多想，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民主是妥协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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