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托尔斯泰者，不可能认识俄罗斯

19世纪后半叶的俄罗斯有两个沙皇：一个是顶着皇冠的亚历山大三世，另一个是顶着良知的托尔斯泰。

在世界文学的版图中，俄罗斯文学无疑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在俄罗斯文坛中，列夫•托尔斯泰（1828—1910）则是首屈一指的伟大作家。

他创作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现实主义长篇小说作品，给人带来强烈的心灵冲击。同样是作为俄罗斯著名作家的契诃夫曾这样说道：“托尔斯泰既是艺术创作中的哲学家，又是哲学中的艺术家……有些人，他们之所以不敢做坏事，就因为托尔斯泰还活着。”

而高尔基则说得更加直接：“不认识托尔斯泰者，不可能认识俄罗斯。”

《列夫•托尔斯泰大传》，以大量的史料、信函和当时的新闻报道，还原了一个真实、清晰和复杂的托尔斯泰形象，这对于我们深入认识这位文学奇才提供了借鉴。

托尔斯泰和他的作品一样，同样具有迷人的色彩和持久的魅力。自托尔斯泰离逝之后一百年来，有关他的传记作品，被全球各地的学者在书写着、记录着。

在《列夫•托尔斯泰大传》这本传记出版之前，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思想家罗曼·罗兰率先在《名人传·托尔斯泰传》（1911年初版，中文版版本若干）中，对托尔斯泰进的生平创作故事进行了叙述，然而，该传记中由于篇幅所限，托尔斯泰的形象是白描式和概述式的。

此后，有关托尔斯泰的传记作品如雨后春笋络绎不绝。

就以近年来说，英国牛津大学的俄罗斯文化专家罗莎蒙德·巴特利特，出版了《托尔斯泰大传:一个俄国人的一生》（中文版由现代出版社2014年出版），尽管此书作品以研究托尔斯泰文学作品而知名，但是他毕竟是英国人，对于俄罗斯历史与文学传统的认知依然存在先天的隔膜。

另外，托尔斯泰的次子伊·托尔斯泰，作为一名业余文学爱好者，撰写了《托尔斯泰次子回忆录》（中文版由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3月出版），虽然他是最为接近托尔斯泰的人，然而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作家和学者，加上亲情的感性因素，依然没有客观“描绘”托尔斯泰的全身像。

《列夫•托尔斯泰大传》这本传记，呈现出自身鲜明的特色，首先是作者巴维尔•巴辛斯基，是当代俄罗斯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和研究家，俄罗斯文学研究院院士，《俄罗斯报》文化版主编，在历史文化血脉中，本书作者与托尔斯泰紧密相连，人们形容他“对托尔斯泰的家人比对自己的孩子了解得更多”。

其次是本书作者在撰写本书中，没有做任何的主观判断，各种日记、回忆、书信、电报、报刊文章等档案材料被穿插在叙述之中，这为揭秘托尔斯泰不为大众所知的生活细节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然而，这样的缺点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在阅读的过程中，经常被各种“引证”所打断。作为巴维尔•巴辛斯基而言，为了史料的准确，不得不牺牲读者的舒适度，因而，本书显然不是那种一口气就能读完的传记。

巴维尔•巴辛斯基在本书中指出：“19世纪后半叶的俄罗斯有两个沙皇：一个是顶着皇冠的亚历山大三世，另一个是顶着良知的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和其他伟大作家一样，其思想认知总是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因此，他在每个人生阶段，创作的文学作品在主题方面有显著的差异。

纵观托尔斯泰一生的文学创作，可以分为三大时期：早期（成长期：1851—1862）、中期（巅峰期：1863—1880）和晚期（理性批判期：1881—1910）。

如早期的文学作品，其特点是忠实还原俄罗斯宗法制社会形态下的贵族地主生活，记录自己的成长足迹，代表作有《一个地主的早晨》等等。而托尔斯泰最著名的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写成于创作巅峰期。

当时托尔斯泰的生活渐入佳境，雅斯纳雅·波良纳领地给他的家庭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促使他结束放荡不羁的精神追求、飘摇无定的生存状态，开启了他建设家园、潜心事业的人生黄金期。

而进入创作晚期的托尔斯泰，在人生观、世界观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这一方面与其年事渐高、从生理到心理均已进入衰退期，以及夫妻矛盾导致的萧墙之隙导致其身心俱疲有关；

另一方面也缘于俄国改革乏力积重难返、内忧外患日益凸显的社会现实。这一时期托尔斯泰的文学创作除《复活》之外，再无长篇小说问世。

托尔斯泰的文学成就，首先是他创造了史诗体小说。历史的事实融合着艺术的虚构，奔放的笔触揉和着细腻的描写。

如在《战争与和平》中，巨幅的群像中显现出个人的面貌，史诗的庄严肃穆中穿插有抒情的独白，变化万千，蔚为奇观；其次是善于驾驭多线索的叙事结构，又能突破小说的“封闭”形式，波澜壮阔，像生活那样无始无终；再次是托尔斯泰的文学魅力，不仅善于再现宏观世界，而且善于刻画微观世界。

如他晚年创作的长篇小说《复活》，不仅细致入微地描写心理在外界影响下的嬗变过程，还深入人的下意识，把它表现在同意识相互和谐的联系之中；最后，托尔斯泰作为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在小说人物的性格塑造方面出神入化。

他的一系列作品，能如实地描写人物内心的多面性、丰富性和复杂性，不仅写其突出的一面或占优势的一种精神状态，还不隐讳正面人物的缺点，也不窒息所揭露的人物心中闪现的微光。

不粉饰，不夸张，不理想化或漫画化，总是借助真实客观的描写，展示其本来面目，从而于平凡中见伟大，或者相反，于平凡中显示生活的残酷。

一边阅读《列夫•托尔斯泰大传》，一边品味托尔斯泰的代表性作品，这有利于我们从更加客观的角度理解作家生活与作品之间的内在关系。

当然，这本书之中，并未对托尔斯泰漫长的一生进行事无巨细的叙述，而是撷取托尔斯泰晚年生活片断，落墨重点放在托尔斯泰的晚期创作活动上，展现托尔斯泰与家庭的关系，特别是他与妻子索菲亚的矛盾、托尔斯泰与皇室和教会的龃龉摩擦。

读完此书，掩卷沉思，对于一代文豪走上天涯不归路、落拓江湖寂然殒落的命运会有更加独特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