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白蛋白是临床最常用的基础指标之一，长期以来主要用于评估营养状态。然而，在炎症性肠病（IBD）中，白蛋白的临床意义远不止于此。近期中外综述指出，白蛋白不仅能反映 IBD 的疾病活动度、评估治疗反应，还可能在特定情境下作为辅助干预手段，参与疾病管理。本文将从白蛋白在 IBD 中的变化机制、人血白蛋白（HA）作为 IBD 治疗手段的研究进展以及 HA 对生物制剂疗效的影响三个方面，系统梳理白蛋白在 IBD 管理中的诊疗价值。
一、IBD 白蛋白下降的机制与分层价值
白蛋白下降是 IBD 患者常见的临床现象，长期以来常被解读为营养不良的间接指标。但最新综述表明，其背后隐藏着复杂的病理生理机制，亦具备重要的疾病分层与预后评估价值[1]。
从机制层面来看，IBD 患者白蛋白下降并非单一因素所致（图 1）[1]。慢性炎症会促使体内分解代谢增强，抑制肝脏蛋白合成。同时，肠道屏障功能受损导致的蛋白丢失也是关键因素之一。此外，新生儿 Fc 受体（FcRn）介导的循环保护作用减弱，使白蛋白以及 IgG 类治疗抗体 [如抗肿瘤坏死因子（TNF）制剂] 在体内更易被降解。而炎症状态下血管内外分布不平衡、淋巴回流受阻，也会造成血清浓度下降。因此，白蛋白下降也反映系统性炎症和蛋白代谢紊乱，而非单纯营养缺乏。
图 1 白蛋白的体内动态平衡机制[1]
在溃疡性结肠炎（UC）中，白蛋白水平的变化与疾病严重程度密切相关。低白蛋白状态不仅与疾病活动度评分呈负相关，与类固醇治疗反应不佳显著相关。一项研究发现，UC 住院患者在治疗初期的白蛋白水平可预测其对静脉糖皮质激素的反应。若入院第 3 天白蛋白 < 30 g/L，提示患者对类固醇可能不敏感；若白蛋白进一步下降至 < 25 g/L，则提示早期手术风险显著上升[1]。因此，白蛋白不仅是疾病监测指标，更有助于早期识别需要进一步治疗干预的高风险人群。
此外，在 UC 患者中，白蛋白与 C 反应蛋白（CRP）的比值（CAR）相比单独指标具有更高的预后预测准确性。某些研究中，其预测重症 UC 患者需手术的曲线下面积（AUC）高达 0.94，显著优于单独使用 CRP 或白蛋白指标[1]。这使得 CAR 成为一种简便、可靠的风险分层工具，尤其适用于快速临床决策场景。
而对于克罗恩病（CD）患者，白蛋白的分层意义则更多体现在手术前评估上。研究显示，术前白蛋白水平偏低与术后并发症如肠瘘、感染、恢复期延长存在显著相关性。术前将白蛋白优化至 35 g/L 以上被认为有助于降低术后风险，因此成为围手术期营养支持与病情稳定评估的重要一环[1]。
综上所述，白蛋白在 IBD 中既是炎症活动的间接反映，又有潜力用于疾病风险分层与治疗路径决策。相比单纯反映营养状态的标签，其临床价值正在被重新定义。
二、HA 治疗 IBD 的疗效
当前 HA 作为治疗手段应用于 IBD 患者的临床证据尚处于早期阶段，但在 IBD 急性加重期合并明显低白蛋白血症的患者中，HA 的治疗潜力逐渐受到关注。我国综述指出，在以下几类临床情境中，补充 HA 可能带来获益[2]：
营养支持不足以逆转低蛋白状态时；
严重低白蛋白伴随循环不稳定、水肿明显的患者；
手术前需优化营养与免疫状态者；
合并感染、出血或肝功能异常等复杂情况 。
从作用机制看，HA 在 IBD 中的潜在疗效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2]：
1
维持血管内胶体渗透压，改善血管渗漏和肠壁水肿：白蛋白作为主要的血浆胶体渗透压维持因子，可调节液体在血管内外的分布。HA 有助于改善低灌注状态，尤其在高渗漏的炎症活动期。
2
作为药物分布的稳定载体：多种抗炎或免疫制剂在低白蛋白状态下血浆蛋白结合率下降，分布体积改变，导致疗效不确定，适当补充 HA 可在一定程度上恢复药物稳态。
3
具备抗炎、抗氧化与保护黏膜屏障的多重作用：动物实验研究发现，HA 可通过清除炎性自由基、抑制 TNF-α 等细胞因子释放、增强上皮屏障完整性等方式减轻肠道损伤，从而发挥黏膜保护作用 。
在临床研究方面，尽管样本量有限，尚缺乏大规模随机对照试验，但已有初步报道表明，HA 用于重度 IBD 患者，能改善低蛋白状态、缓解水肿、提升术前状态。例如，有研究观察到，在重症 UC 患者中联合 HA 治疗后，其体液分布、肠道灌注状态及全身炎症指标有所改善，部分患者的激素反应性增强，手术率下降[2]。一篇纳入 9 项纠正危重 IBD 患者低白蛋白血症研究的 meta 分析亦显示，补充 HA 至白蛋白 > 30 g/L 后，患者的并发症发生率显著降低[2]。
由于当前证据仍以回顾性、观察性研究为主，存在一定局限性，因此，是否将 HA 纳入 IBD 治疗路径，仍需在明确的适应证、剂量方案和获益人群基础上，开展前瞻性研究。但这一方向已提示：白蛋白不仅是观测指标，也可能在 IBD 复杂状态中成为重要干预靶点。
三、HA 对 IBD 相关生物制剂的影响
近年来，抗 TNF-α 类生物制剂（如英夫利昔单抗、阿达木单抗等）在 IBD 治疗中的广泛应用显著改善了中重度 IBD 患者的长期预后。然而，30%～60% 的患者仍出现治疗反应不佳或失应答现象，而其中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便是低白蛋白血症[2]。
白蛋白水平可显著影响抗 TNF-α 类药物的体内分布与清除速率。白蛋白本身作为高亲和力的药物结合蛋白，与多种大分子药物（包括抗体类）结合后，能延长其体内半衰期、稳定血药浓度。低白蛋白状态下，血浆蛋白结合减少，导致自由药物比例升高，加速其清除。例如，使用抗 TNF - α 制剂时清除速率明显上升，导致判断疗效的重要指标谷浓度下降[2]。此外，血药浓度下降还可能诱发抗药抗体产生，进而加速药物失效、提高输注反应发生率。多项研究显示，低白蛋白 IBD 患者的抗药抗体阳性率和失应答风险均显著升高，甚至需更早更频繁进行剂量调整或更换治疗方案[2]。
因此，IBD 患者在治疗中出现疗效波动或失应答情况时，结合谷浓度、抗药抗体检测及白蛋白水平变化，有助于判断失效机制并制定精准调整策略。我国研究者也建议，临床医师可以通过补充 HA 来提高低白蛋白 IBD 患者抗 TNF-α 的治疗效果[2]。
最后，为了帮助临床医生更系统地在 IBD 中利用白蛋白这一指标，Cameron 等在其综述中提出了四个实用操作建议（表 1）[1]：
表 1 提升白蛋白在 IBD 中临床应用价值的建议[1]
小结
白蛋白在 IBD 中的临床价值不再局限于监测指标，它不仅可用于反映疾病活动与营养状况，还可能作为辅助治疗手段参与管理过程。HA 在特定 IBD 人群中具有潜在治疗作用，可辅助改善低蛋白状态、调节炎症反应和提升生物制剂疗效，有望在复杂病例管理中作为治疗路径的一部分，为 IBD 的个体化评估与干预提供新的支持。
✩ 本文仅供医疗卫生等专业人士参考
内容策划：于洋
内容审核：张君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参考文献
[1]. Cameron, K. et al. Review Article: Albumin and Its Role in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The Old, the New, and the Future. J Gastroenterol Hepatol 40, 808–820 (2025).
[2]. 马电霞, 彭春艳, 谢颖 & 张晓琦. 人血清白蛋白在炎症性肠病中的诊疗价值及研究进展. 中华消化杂志 44, 709–712 (20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