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中国工商银行（澳门）有限公司 汤志贤
2022年韩国对华出口产品中，电子产品、非金属产品和化学产品在出口总量中排在前列；而中国对韩国出口中，电子产品、机械产品及配件、化学品在出口总量中的占比亦超过50%。
1992年8月24日，一篇以“中韩历史性建交”为标题的社论，登上了韩国报业巨头《中央日报》头版。文章对中韩两国正式建交这一里程碑事件不吝赞美之词。与此同时，中韩两国代表在北京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大韩民国关于建立外交关系的联合公报》，标志着两国正式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
这一年，美国仍是韩国的第一大贸易合作伙伴，美韩贸易体量远超中韩贸易，彼时大部分人并未曾设想中国有朝一日后来居上，更未曾预料中韩贸易将成为国际贸易区域合作的典范之一。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历经三十年，中韩贸易合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根据中国海关总署数据，2022年，中韩货物贸易3622亿美元，是两国建交时的约72倍，年复合增长率超过15%，实现国际双边贸易史上极为罕见的跨越式增长。
2003年，中国首次成为韩国最大的出口对象国。仅仅一年后，中国又首次成为韩国第一大贸易合作伙伴，这一地位一直延续至今。2022年，韩国超越日本，成为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国。两国贸易关系空前紧密。双边贸易的增长，不仅带动了两国经济发展，也为彼此产业结构升级、工业和科技现代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能。回顾中韩贸易30年的历程，中韩贸易规模在不断扩大的同时，主要结算方式、结算币种结构、交易货物品类构成都发生了重大变化。
一是结算方式从以国际跟单信用证为主，逐步发展到以电汇（含T/T和M/T）为主，跨境电商在中韩贸易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国际跟单信用证曾是韩国对外贸易中最重要的贸易结算工具，中韩建交之初，信用证同样深受中韩贸易市场主体青睐，成为使用占比最高的结算方式。这一情形已被改变，目前韩国出口中国方向，近60%的贸易额使用电汇结算；中国出口韩国方向，约70%的贸易额使用电汇结算。韩国出口中国方向，国际跟单信用证结算方式占比低于10%，进口方向则低于15%。
值得关注的是，跨境电商在中韩贸易中的影响正不断增大，根据韩国大韩贸易投资振兴公社（KOTRA）贸易投资研究中心发布的最新报告和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发布的数据，目前中韩互为彼此第三大跨境电商合作伙伴。
二是结算币种从以美元为主，逐步拓展为一揽子货币交易模式，双边本币结算量不断提升，人民币成为中韩贸易第二大结算货币。
中韩建交之初，人民币国际化尚未启动，韩币亦不是国际货币，两国贸易几乎不使用各自本币进行结算，贸易合同基本全部以美元计价。2010年，上海某韩资服装公司从韩国进口货物，贸易双方选择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为中韩贸易企业通过银行办理第一笔贸易项下人民币结算。此后，使用两国本币进行结算的贸易体量逐步增大。到2021年，虽然美元依旧是中韩贸易第一大结算货币，但在中韩贸易结算币种篮中，在韩国对中国出口端，人民币结算占比已经增长至约7%，韩币约为3%；在韩国对中国的进口端，人民币结算占比约为6.4%，韩币约2.7%。
三是双边贸易货物品类构成由轻工业品、初级产品、重化工产品为主，逐步发展为芯片、显示屏、无线电通讯设备等高附加值产品为主，其中中国出口至韩国的高科技产品占比不断提高。
建交初期，中韩两国围绕各自资源禀赋条件和产业比较优势开展贸易合作。当时，中国向韩国出口的产品以初级产品为主，如矿产品、人造纤维、谷物等，这类产品的特点是技术含量低、附加值不高，主要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韩国向中国出口则以塑化品、机械设备、钢铁等产品为主，偏属资本密集型产业。
随着两国产业政策调整以及各自经济水平、科技实力的变迁，中韩贸易货物品类构成也不断发生变化。电子产品、机电设备、光学产品、医疗仪器设备、有机化学品等成为中韩贸易的主要产品。根据韩国海关数据，2022年，两国电机、电气设备及其零件、录音机及放声机、电视图像、声音的录制和重放设备及其零部件贸易总金额约1284亿美元，同比增长约8%。其中，中国向韩国出口约为560亿美元，韩国向中国出口约724亿美元。
中韩两国均为贸易大国，贸易对于两国的经济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过去三十年，受惠于全球一体化程度不断提升与整体和谐的国际环境，中韩贸易始终保持高速发展。从表面上看，结算工具、交易货币、货物品类结构的变化是时代向前发展的必然结果。实际上，其深层次的内涵要远为丰富、远要深刻。
首先，结算工具使用占比的变化，经贸投资合作模式多样化，本质上体现出市场主体层面的“互信”。
中韩建交后，双边贸易市场主体彼此信任的程度持续改善，进出口商之间选择结算工具的标准从主要依安全角度和风险管理角度出发，逐步转为从降低支付成本和提高结算效率角度考虑。此外，近年中韩贸易中技术含量高、体积小的产品交易占比增加，这类产品的交易特点是交易频繁、时效要求高，而国际跟单信用证交易方式本身流程长，也相对较复杂。在互信的前提下，从事中韩贸易的进出口商们更愿意选择比国际跟单信用证更加高效的结算方式，致使国际跟单信用证使用比例逐步下降，电汇结算方式占比不断扩大。
此外，互信程度不断增强亦使得选择在中国进行直接投资的韩资企业不断增加。截至2022年年末，韩国累计对中国投资约1000亿美元，中国已经成为为韩国第二大投资目的地，韩国是中国第二大投资来源国。部分来中国投资设厂、直接在中国进行生产和销售的韩资企业，与集团母公司、集团其他在华成员公司之间的贸易体量日益庞大，这类贸易模式亦较少顾虑交易对手风险，经常选择国际跟单信用证之外的其他结算工具。
其次，双边本币在中韩贸易中使用频率的增加，本质上折射出两国经贸关系的“互融”，在东亚区域内经济一体化加速的大背景下，融合程度预计将进一步加深。在2009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以前，人民币国际化还处于打基础阶段，彼时人民币在中韩贸易间鲜有使用。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启动，2008年中韩两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互换额度为1800亿人民币/30万亿韩币，双边本币使用开始受到参与两国贸易的市场主体的高度关注。相当部分市场主体在开展贸易过程中逐渐意识到，增加双边本币使用更符合彼此利益诉求，能减少贸易活动中产生的汇兑成本，并提高便利程度。
2015年，中韩两国共同完成《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大韩民国政府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工作，此举大大促进了双边经贸关系的融合进程。同年，韩币对人民币直接交易日均交易额突破22亿美元，中韩贸易中人民币结算占比突破3%，韩国开始成为重要的离岸人民币市场之一。
2022年，《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相继在中韩两国正式生效，推动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入一个新时代，中韩贸易融合发展成为共识。在这种背景下，越来越多的韩国企业，尤其是在产业链供应链上游和下游都与中国有往来关系的韩资企业，倾向于在与中国企业开展贸易时使用双边本币。实际上，鉴于中韩贸易是基于实体经济的交互，使用双边本币结算显得非常有必要且有利，当前中韩贸易总量中美元结算占比仍接近90%，未来中韩企业在两国贸易活动中，双边本币结算仍有很大的潜力。
最后，交易货物品类构成的变化，本质上反映出中韩贸易的“互进”。
一方面，中韩建交时，韩国已启动“重化工业革命”和“科技立国战略”，其电子、化工、机械等产业已经取得长足发展，在其与中国的贸易中已构建起一定相对技术优势和资本优势，因此，韩国在与中国的贸易主要处于供应链的中上游位置。另一方面，改革开放不久后的中国，企业技术实力普遍不强，科学技术实力还在进一步提升过程中，与韩国的贸易主要是基于产业结构互补的逻辑进行，相对更依赖低廉劳动力与自然资源禀赋。
21世纪前后，中国根据发展形势需要，实行高端技术产业培育政策，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对外贸易增长逐步摆脱过去依赖低廉劳动力、过度资源消耗、高污染低附加值的发展模式。尤其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陆续推出 “中国制造2025”“互联网+”等产业战略，科学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不断增强，对外贸易中高精尖产品占比不断提高。
在上述大背景下，中韩供应链产业链交流、合作愈加紧密，尤其在制造业方面实现了深度融合，不仅中国向韩国出口的高端技术产品体量增加，甚至在部分先进产品领域，韩国对中国也开始出现一定依赖情况。总体看，虽然双方产品存在一定相似性和竞争性，但更多的是相互借鉴、相互促进，最终共同进步。2022年韩国对华出口产品中，电子产品、非金属产品和化学产品在出口总量中排在前列，而中国对韩国出口中电子产品、机械产品及配件、化学品在出口总量中的占比亦超过50%。
需要认识到的是，中韩双边贸易产品结构的变迁，深刻体现了互促互进、互惠互利的精神，是双赢的结果。一方面，正是中国为韩国长期提供市场空间，保持对韩国的大量进口，使韩国能够连年保持经常项目下的盈余，一定程度上为韩国出口相关产业更新换代提供了更优条件，对韩国的产业持续升级起到了关键作用，韩国高科技产品出口能力的改进大大受益于中韩贸易。另一方面，中国对外贸易相关产业技术水平和高附加值产品出口能力的提升，其原因在于中国主动、适时调整自身产业政策和对外贸易战略，也一定程度上受益于对外贸易往来（包括与韩国的贸易），即通过国际贸易引入、吸收先进技术，最终实现转化和领先。
回顾中韩贸易30年，合作成果来之不易。未来，为取得更加辉煌的成就，中韩贸易有必要继续顺应时代发展潮流，把握好有利于共同发展大局；继续排除各种干扰和杂音，坚持相互开放、互惠互利的贸易交往政策；继续增强技术合作，通过产业优势互补，尤其是制造业领域的优势互补，协同推动中韩贸易继续朝着健康、稳定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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