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跨境
0
0

短篇科幻小说《时渊回响》

短篇科幻小说《时渊回响》 Angela的外贸日常
2025-07-23
2
导读:我接收到宇宙深处传来的诡异信号:“嘀嗒…嘀嗒…嘀嗒…”全球顶尖科学家束手无策时,信号突然中断。

我接收到宇宙深处传来的诡异信号:“嘀嗒…嘀嗒…嘀嗒…”
全球顶尖科学家束手无策时,信号突然中断。
三个月后,所有天文台同时捕捉到同一组脉冲:
“人类,逃!”
当我破译出信号源坐标,发现它来自——
我们自己的未来。
而那个未来,正在被一种超越维度的存在吞噬。
末日倒计时启动。
人类唯一的生路,竟是成为自己文明的掘墓人。


“嘀嗒…嘀嗒…嘀嗒…”

这声音顽固地钻进我的耳朵,像一枚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穿着每一个试图凝聚思考的瞬间。它并非来自实验室里某个粗心研究员遗忘的计时器,也并非我颅骨内血管搏动的幻听。它来自深空,来自那广袤、冰冷、理应沉默的宇宙深处。此刻,它正通过阵列中心那台最庞大的射电望远镜——“深空之眼”的馈源舱,被放大、被解析,化作一串串冰冷得毫无波动的数字流,在控制室中央巨大的全息星图上,凝成一个固执闪烁的猩红光点。

坐标:RA 18h 30m 30.7s,Dec -12° 10' 45.8"。天蝎座方向,一个本应空无一物的虚空。

我,埃拉·索恩博士,国际联合深空监听阵列(IJDSMA)首席信号分析师,已经和这该死的“嘀嗒”声搏斗了整整七十二小时。咖啡杯早已见底,杯壁上只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像凝固的绝望。控制室里弥漫着一种混杂了汗味、电子设备臭氧味和浓重焦虑的浑浊气息。空气仿佛也承受不住那单调重复的脉冲,变得粘稠滞重。

“索恩博士?”一个年轻研究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递过来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频谱分析报告,纸张边缘带着打印机的微温。“最新结果。还是……一样。绝对单色脉冲。峰值功率稳定得可怕。所有频段,所有接收点,收到的信号波形…完全一致。”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就像…就像是从同一个点上,同时向整个阵列的每一个天线单元发射了一模一样的信号。”

我接过报告,指尖扫过那光滑的纸面。图表上的线条平滑得令人窒息,没有一丝宇宙背景噪声应有的起伏,没有多普勒频移的痕迹,没有任何自然天体或已知人造物能产生的特征。它完美得像个冰冷的数学公式,一个被宇宙本身遗忘了的、来自异维度的节拍器。

“物理定律失效了。”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光速限制、信号传播的延迟效应、宇宙尘埃的散射…这些构成我们认知宇宙的基石,在这个诡异的“嘀嗒”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被轻易地、无声地撕碎了。

“深空之眼”阵列,这个耗费了人类天文观测史上前所未有的资源、横跨半个大陆的庞然大物,其设计的初衷,正是为了捕捉宇宙中最微弱、最遥远、最不可能的信号。它的分布式结构,理论上能屏蔽掉绝大多数来自单一方向或地球附近的干扰源。然而此刻,它的每一个耳朵,无论位于北美平原、西伯利亚冻土还是澳大利亚内陆,都像被同一个无形的钟摆精准地敲击着,发出同一个单调的“嘀嗒”声。这已经不是干扰,这是颠覆。是宇宙规则在我们眼前崩塌的无声宣告。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控制室。几十个屏幕的光映在一张张疲惫而茫然的脸上。有人抱着头,手指深深插入发间;有人对着屏幕上的波形图发呆,眼神空洞;有人徒劳地调整着滤波参数,屏幕上的波形却纹丝不动,那顽固的“嘀嗒”声依旧透过音箱,冰冷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恐慌,一种面对绝对未知时,人类本能涌现出的、对脚下认知大地崩裂的恐惧。

“继续监测,”我的声音在死寂的控制室里显得异常突兀,甚至有些刺耳,“所有接收单元,最高增益,最高精度记录。同步数据流,我要看到每一个比特的原始信息,不能有丝毫遗漏。联系所有合作机构,共享原始数据,启动最高级别联合分析协议。还有…”我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年轻研究员眼中深藏的惊惶,“通知联合国深空事务办公室(UNDSA),我们可能……需要启动‘午夜预案’。”

“午夜预案”四个字,像一块冰投入滚油。控制室里本就凝滞的空气瞬间冻结。那是只在理论上存在、应对“地外智慧存在明确接触”的极端预案。通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恐慌像实质的波纹,在那些年轻的面孔上荡漾开,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是…是,博士。”年轻研究员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是踉跄着跑向通讯台。

时间在“嘀嗒”声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全球顶尖的头脑——理论物理学家、天体物理学家、信息论专家、宇宙学家——通过加密的量子信道连接进来。他们的虚拟影像出现在控制室的环形屏幕上,构成一个沉默而沉重的圆环。每个人都紧锁眉头,有人快速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有人对着悬浮的公式沉思,有人只是死死盯着那全息星图上闪烁的红点,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熄灭。

争论声在加密信道里爆发,又迅速被更深的困惑淹没。

“量子纠缠瞬时通信?但信号载体是宏观电磁波,这违背基本…”

“高维投影?我们观测到的只是它在三维空间的‘影子’?可什么样的投影能无视空间距离同时出现在所有点?”

“宇宙本身的故障?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心跳’?”

每一种假说刚被提出,就被更致命的逻辑悖论或观测事实击得粉碎。那单调的“嘀嗒”声像一个冷酷的旁观者,嘲弄着人类引以为傲的全部智慧。它就在那里,清晰无误,却像一层无法穿透的浓雾,将我们所有的探求无情地阻挡在外。屏幕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超级计算机集群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运算着人类知识库中所有可能的模型,结果却一次次指向冰冷的“无法匹配”。

疲惫如铅,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眼皮和肩头。我靠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试图驱散那仿佛要撕裂头颅的胀痛。那“嘀嗒”声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外部信号,它似乎钻进了我的骨头缝里,每一次响起,都像一柄无形的锤子敲打着我的神经末梢,引发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

“索恩博士!”一个尖锐的声音撕裂了控制室的低气压。

是卡莉亚·陈,我的副手,一向以冷静高效著称的她此刻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她面前的主控屏幕,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颤抖。

我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步冲到她的控制台前。

屏幕上,那代表着“嘀嗒”声的、持续了三天三夜、稳定得令人绝望的波形图……正在发生剧变。尖锐的脉冲峰陡然失去了它那数学公式般的规整边缘,变得参差不齐,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粗暴地撕扯、扭曲。波形剧烈地上下震荡,幅度之大,瞬间就超出了之前记录的最大值好几倍!频谱分析图上,原本纯净得像一条直线的单色信号,此刻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炸开无数混乱、狂暴的涟漪,覆盖了极其宽广的频率范围。信号强度指示器疯狂地跳动着,指针一次次冲向红色的危险区域,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

“不…不是自然衰减!”卡莉亚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它在…在挣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它!在…撕裂它!”

“嘀嗒…嘀…嗒…嗒…滴——嘎——滋啦!!!”

那规律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其短促、极其尖锐、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爆鸣!刺耳到几乎要穿透耳膜!紧接着,是无边无际、如同深渊般死寂的“沙沙”声。

不是宇宙背景辐射那种温和的白噪音。这是绝对的、彻底的、仿佛连时空本身都被抽干了的虚无之声。屏幕上,所有代表信号的曲线,瞬间崩塌!跌落到仪器能探测的极限底噪之下,变成一条冰冷、平滑、毫无生机的直线。

猩红的全息光点,熄灭了。

控制室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设备冷却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此刻听起来却像垂死的喘息。几十双眼睛,包括环形屏幕上那些全球顶尖科学家的虚拟影像,全都凝固在卡莉亚的屏幕上,凝固在那条宣告终结的直线上。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那虚无的“沙沙”声,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每个人的脚踝,向上蔓延,淹没心脏。

卡莉亚的手还悬在控制台上方,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滴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额角滑落,砸在冰冷的控制台面板上,留下一个微小的深色印记。

我站在原地,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四肢冰冷僵硬。那持续了七十二小时、折磨着所有人神经的“嘀嗒”声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比那单调重复更恐怖亿万倍的……虚无。一种被宇宙彻底抛弃、隔绝于一切存在之外的巨大荒凉感,像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了我的喉咙。

“它…被掐断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被某种…力量。”

那力量是什么?未知的恐怖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控制室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沉默,和那象征着终极虚无的“沙沙”声,永恒地低语。


三个月。

九十多个日夜轮回,足以让惊涛骇浪沉淀为暗流,让全球性的恐慌在刻意的安抚和信息封锁下,逐渐冷却、凝固成一种更隐蔽、更深沉、如同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的焦虑。深空之眼的控制室依旧灯火通明,但那种被未知掐住咽喉的窒息感,已悄然转化为一种近乎麻木的警惕和徒劳的搜寻。

联合国深空事务办公室(UNDSA)的“午夜预案”并未撤销,只是从最高等级的执行状态,降格为“持续观测”的橙色警戒。资源被重新调配,一部分顶尖力量被抽调去解决更“现实”的危机——小行星防御、气候灾难、地缘冲突。那诡异的“嘀嗒”声和它戛然而止的终结,被官方文件谨慎地描述为“一次性质不明的高能深空扰动事件”,一个需要持续研究但“暂无明确威胁指向”的宇宙谜题。安抚公众的新闻稿充斥着“深空现象复杂性”、“人类认知局限”、“持续关注”之类的套话。恐慌被暂时压了下去,像一锅滚沸的水被强行盖上了沉重的盖子,但盖子下翻滚的蒸汽,从未真正平息。

我坐在办公室里,窗外是暮色四合。桌上摊开的报告纸页,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最终都指向那个冰冷的、无法解释的终点。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三个月了。那死寂的“沙沙”声似乎还残留在耳道深处,像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我们翻遍了所有记录,推演了无数模型,甚至动用了最新的量子历史回溯算法(理论尚不成熟,结果模糊不清),试图找到一丝关于那“干扰力量”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那个坐标点,那片虚空,安静得如同宇宙诞生之前。

它就这样消失了?像一个恶作剧的幽灵?还是说……它在等待?

“嗡——嗡——嗡——”

尖锐、急促、如同防空警报般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瞬间撕裂了办公室死水般的寂静!不是来自桌上的通讯器,而是来自整个深空之眼基地的公共广播系统!墙壁、地板、空气都在随之震颤!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狠狠攥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几乎是撞开椅子跳了起来,冲向控制室。走廊里警报灯疯狂旋转,刺目的红光泼洒在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奔跑的人影上,如同末日电影的布景。控制室厚重的防爆门在我面前滑开,里面早已乱成一团。刺耳的警报声浪扑面而来,混合着控制员们变了调的呼喊。

“全球触发!所有天文台!所有波段!”
“强度破表!重复,强度破表!”
“不是单一源!是…是覆盖性爆发!上帝啊!”

卡莉亚站在中央控制台前,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的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毫无血色,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巨大的主屏幕上,不再是深空星图,而是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全球天文台网络实时状态图。代表信号接收强度的光柱,从北美到欧洲,从南极到西伯利亚,从太平洋海岛到青藏高原……全球所有具备深空监听能力的天文台站点,数以百计的光柱,在同一毫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同时按下,瞬间全部顶到了代表仪器极限的红色顶端!刺眼得如同燃烧的血!

没有过程,没有预热。就是一次毫无征兆的、覆盖整个地球的、绝对同步的脉冲洪流!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监听设备的“耳朵”上!

“信号!信号解析出来了!”一个声音嘶哑地吼着,盖过了警报的嗡鸣。

主屏幕瞬间切换。不再是光柱图,而是一行行由最简单的二进制脉冲构成的原始码流。0和1组成的序列,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它们极其短暂,只持续了不到零点一秒,却蕴含着让所有超级计算机瞬间过载的恐怖信息密度。然而,在它们被捕捉到的瞬间,阵列核心的AI已经自动启动了最高优先级的模式识别和解码程序。

屏幕上,那狂暴的二进制瀑布旁边,一个独立的窗口迅速弹开。

AI的字符生成器冰冷而高效地工作着,将非此即彼的脉冲,翻译成人类能够理解的符号。窗口里,两个由标准ASCII字符组成的、巨大、清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单词,如同烙印般出现:

H U M A N
F L E E

人类。
逃。

冰冷的字符,凝固在猩红的警报背景之上。控制室里,时间仿佛再次被冻结。所有奔跑、呼喊、操作的动作都僵住了。只剩下那刺耳的警报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鸣,像为这无声的宣判敲响的丧钟。

卡莉亚的身体晃了一下,她猛地扶住控制台边缘才没有倒下。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我。她的嘴唇在颤抖,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曾经充满理性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冻结的恐惧。

我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字。

“HUMAN”。我们。
“FLEE”。逃。

逃?逃向哪里?宇宙的哪个角落,能躲开这跨越时空的、冰冷的、覆盖整个星球的追杀令?

那被刻意压抑了三个月的深渊巨口,终于不再掩饰,朝着渺小的地球,发出了它吞噬一切前的第一声咆哮。警报的红光在我眼中跳动,混合着屏幕上那冰冷的字符,将整个视野染成一片血色。


“HUMAN FLEE”。

两个冰冷的单词,像两颗精神炸弹,在人类文明的指挥中枢——联合国安理会紧急扩大会议厅——引爆。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凝固的、带电的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与会者的肺叶上。巨大的圆形会议桌旁,代表着全球最强大力量的领袖、军事统帅、顶级科学家们,脸色如出一辙的灰败。屏幕上那四个字符被放大到极致,猩红地悬在每个人头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投影。

争论?质疑?在覆盖全球、绝对同步、蕴含恐怖信息密度的脉冲面前,在深空之眼和全球数百个天文台毫无异议的原始数据记录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恐慌不再是暗流,它冲垮了堤坝,在那些习惯了掌控一切的面孔上,清晰地刻下了名为“末日”的印记。有人手指神经质地敲击桌面,发出单调的嗒嗒声;有人紧抿着嘴唇,目光失焦地瞪着前方;一位头发花白的将军,额角渗出的冷汗在顶灯下闪着微光。

“命令已下达。” UNDSA的总干事,一个平日里以铁腕著称的男人,此刻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午夜预案’最高级启动。全球深空监听阵列进入战时状态,所有计算资源、所有情报网络、所有…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部、立刻、不计代价地转向一个目标:破译来源坐标!”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索恩博士,IJDSMA阵列作为核心节点,由你全权协调技术攻坚。UNDSA所有权限向你开放。你需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只要…答案!”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肩上压下的不是信任,是文明存续的重量,是数十亿人命运的全部筹码。压力如实质的冰山,将我冻结在座位上。我需要空气。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会议厅,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深空之眼。基地已彻底变样。荷枪实弹的士兵取代了悠闲的研究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冰冷的枪械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幽光。穿着不同国家、不同机构制服的技术专家行色匆匆,抱着厚厚的资料或精密设备穿梭往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一种金属过热的焦糊味。低沉的命令声、加密通讯的滴答声、大型服务器风扇的全力嘶吼,混合成一首名为“末日倒计时”的混乱交响。

我的临时指挥中心被设在阵列核心计算大厅。这里原本是安静的数据圣殿,此刻却成了风暴眼。数十块巨大的屏幕环绕着中央控制台,瀑布般流淌着来自全球各个节点的实时数据流。超级计算机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运算负载早已突破设计极限,散热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空气灼热得如同桑拿房。

卡莉亚和一支由全球顶尖密码学家、天体物理学家、信息理论专家组成的攻坚小组,已经围在中央控制台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熬夜和高压留下的深刻痕迹,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锋,紧紧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复杂算法和三维时空坐标模型。

“所有冗余数据剔除完毕,核心脉冲序列锁定。”卡莉亚的声音因为过度使用而嘶哑,但异常清晰,“信息密度极高,结构…极其古怪。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编码体系。它更像…一种时空本身的‘指纹’?”

“尝试用广义相对论框架下的时空流形曲率模型去映射!”一位头发蓬乱的理论物理学家喊道,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残影。

“不行!映射点发散!信息熵异常升高!”另一位密码专家立刻否决。

“试试高维拓扑学!把它看作一个被投影到我们三维时空的扭结!”一个年轻的女科学家提出方案。

“正在加载…模型构建…错误!维度参数冲突!”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无情地响起。

时间在燃烧。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失败的提示音如同丧钟,一次次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屏幕上跳动的错误代码,像一张张嘲弄的脸。汗水浸透了我的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我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关键参数,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在无数条死胡同中找到那唯一可能的缝隙。

“等等!”我猛地按住卡莉亚正要切换模型的手。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一角,一组被其他庞大算法淹没的、极其微小的辅助数据上。“那个!背景引力波谱的微弱畸变!之前认为是仪器噪声被过滤掉了!把它加回来!作为时空坐标映射的约束条件!”

卡莉亚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光芒:“明白!”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指令飞速下达。“重新建模!加入深空引力波背景畸变数据作为时空锚点!启动所有备用计算单元,超频运行!”

庞大的计算集群发出更加痛苦的嗡鸣,指示灯狂闪,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屏幕上的三维时空模型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无数代表时空流线的光丝疯狂地缠绕、打结、又试图挣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寂笼罩着指挥中心,只有机器超负荷运转的嘶吼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滑落。

突然!

那狂暴扭曲的三维模型猛地一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捋顺!无数疯狂缠绕的光丝骤然收敛、平复,指向一个清晰无比的点!一个在宇宙尺度上精确到令人发指的坐标!

屏幕上,代表宇宙背景的深邃黑色中,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刺目的猩红色坐标点被标注出来,旁边自动弹出它的位置信息:

坐标:RA 18h 30m 30.7s,Dec -12° 10' 45.8"

正是三个月前,那个发出“嘀嗒”声,又诡异地被掐灭的位置!天蝎座方向,那片虚空!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机器的轰鸣和所有的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个猩红的光点上。它像一个冰冷的嘲笑,凝固在屏幕中央。

“不可能…”卡莉亚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三个月前的信号源…和这次警告…是同一个位置?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啊!”

“不,”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位置相同。但…时间呢?”

我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划过,调出了时空模型更深层的解析数据。一行被算法自动高亮标注的参数跳了出来,冰冷得如同宇宙的判决书:

信号源时间戳(相对地球本征时):+ 1.5 × 10^9 年

十五亿年。

来自十五亿年后的“未来”。

那个坐标点,那片虚空,在十五亿年后,向“过去”的我们,发出了警告。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踉跄着后退,撞倒了椅子也浑然不觉。卡莉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大到极限,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坐标相同。时间,却在我们无法想象的遥远未来。

那个发出“嘀嗒”声的未来,那个发出“人类,逃”警告的未来…正在经历什么?又是什么,让它跨越十五亿年的时光长河,向孱弱的“过去”发出绝望的呼救?

冰冷的恐惧,如同来自宇宙尽头的寒风,穿透了指挥中心厚重的墙壁,穿透了每一个人的骨髓。我们凝视着那个猩红的坐标点,仿佛凝视着深渊中,一个正在被缓缓吞噬、发出无声惨叫的…我们自己。


十五亿年。

这个庞大到足以让恒星诞生又死亡的数字,像一柄冰锤,将指挥中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来自未来的警告,其蕴含的恐怖远超想象。那个时间尺度上,足以发生任何颠覆认知的剧变。是什么?是超新星爆发?是星系碰撞?还是……某种超越我们理解的存在?

答案,残酷得令人窒息。

深空之眼阵列,这个人类科技的巅峰造物,此刻将它的全部“视力”毫无保留地聚焦于那个猩红的坐标点——那个在十五亿年后发出警告的“未来之地”。阵列的每一面天线,都如同最虔诚的僧侣,将感知力拧成一股跨越时空的意念,投向那片深邃的虚空。

指挥中心主屏幕上,不再是抽象的数据流或坐标模型。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窗口,每一个窗口都对应着一种最前沿的观测模式:超高能伽马射线谱分析、引力波干涉成像、中微子流密度分布、暗物质晕映射……人类所能调动的、探测宇宙最深层秘密的所有“眼睛”和“耳朵”,都在此刻全功率运转,试图穿透那十五亿年的时光迷雾,窥见未来一隅。

时间在沉默的煎熬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屏幕上,各种数据流瀑布般倾泻,复杂的图像不断生成、变换。超级计算机的嗡鸣是这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沉重得如同垂死者的呼吸。

“有东西!”负责引力波分析的科学家猛地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大质量扰动!巨大!无法想象的大!”

主屏幕中央,一个原本显示着平静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窗口瞬间被放大。原本平滑、均匀、代表宇宙婴儿期微弱余晖的彩色图景,此刻却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在目标坐标区域,一个巨大的、边缘极其锐利的“空洞”赫然出现!空洞并非真正的虚无,而是呈现出一种比宇宙背景更“冷”、更“黑”的绝对深暗!仿佛那片区域的时空本身,连同其中的一切辐射、物质、信息……都被某种存在彻底“吸干”、“抹除”了!空洞的边缘并非平滑过渡,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不断蠕动、吞噬着周围正常时空的“锯齿”状!

“上帝啊…”卡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指着另一个显示高维时空流形拓扑结构的窗口。屏幕上,代表时空结构的网格线在目标区域附近发生了骇人的畸变。它们不再是平直或弯曲的流线,而是被强行扭曲、打结,形成了一个个不断旋转、向内塌陷的……漩涡!更可怕的是,这些时空漩涡的边缘,如同被无形巨口啃噬过一般,呈现出极其不规则的、破碎的撕裂状!仿佛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本身,正在被某种存在粗暴地撕碎、吞噬!

“能量读数异常!”另一个观测员尖叫起来,“超高能伽马射线暴!从空洞边缘爆发!强度…强度指数级飙升!还在增强!”

伽马射线暴的监测窗口瞬间被刺眼的白光淹没!代表能量强度的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垂直向上飙升,瞬间冲破了所有预设的警戒阈值,仪器发出疯狂的过载警报!这光芒并非来自空洞内部,而是来自那不断被啃噬、撕裂的时空结构边缘!仿佛那是时空本身在毁灭前发出的、最后的、绝望的惨嚎!

“时空结构崩塌!”一位理论物理学家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是物理摧毁…是…是存在性抹除!它在吃掉时空!吃掉…存在本身!”

主屏幕的画面被强制切换到引力波干涉成像的最高优先级结果。

一幅由引力波数据构建的、动态的、三维的时空结构图缓缓旋转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死寂。

绝对的死寂降临。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凝固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止了。血液似乎瞬间冻结,骨髓里都渗出寒意。

那不是什么天体。

那是一个……“伤口”。

一个存在于时空结构上的、巨大无朋的、边缘不断蠕动、扩张的……破洞。

破洞内部,并非虚无的黑暗,而是一种无法用任何已知颜色描述的、令人精神错乱的“涌动”。它像是无数种最深沉、最污秽的色彩被强行搅拌在一起,又在绝对的高温下沸腾、扭曲。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却又仿佛在不断地凝聚成无数疯狂、亵渎、超越几何学极限的诡异轮廓——扭曲的多面体、无限延伸的螺旋、同时向内和向外生长的荆棘丛……这些轮廓瞬息万变,相互吞噬、分裂、融合,发出只有引力波仪器才能“听”到的、无声的、撕裂时空的尖啸!仅仅是看着它,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和厌恶就疯狂地涌上心头,胃部剧烈地抽搐,想要呕吐。

更可怕的是它的“进食”方式。它那蠕动、锯齿状的边缘,如同活物的巨口,牢牢地“吸附”在正常的时空结构上。被吸附的区域,原本稳定的时空网格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模糊、最终……消失!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彻底“抹除”!仿佛一张画布,被无形的橡皮擦,粗暴地擦掉了一块!而随着“擦除”的进行,那个破洞本身,正在以缓慢却无可阻挡的速度……膨胀!它像一个贪婪的、永不满足的伤口,正在一口一口地……吃掉时空本身!

“深渊吞噬者……”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冰冷,如同生锈的金属摩擦,带着一种洞悉了终极绝望后的死寂。这个名字,仿佛是从那破洞本身的低语中窃取而来。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动物般的呜咽和干呕声。有人瘫软在椅子上,有人扶着墙壁剧烈地呕吐。卡莉亚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她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

屏幕中央,那个名为“深渊吞噬者”的存在,在无声地蠕动、扩张。它来自十五亿年后的未来,却将它的阴影,冰冷地投射在我们此刻的时空之上。它不仅仅在吞噬那个遥远的未来,它那贪婪的巨口所指向的终点……是时间线的起点,是此刻的我们。

末日倒计时的指针,在剧烈的震颤中,指向了终章。


死寂。指挥中心如同被投入了液氮之中,连超级计算机全力运转的嗡鸣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屏幕上,那个名为“深渊吞噬者”的时空伤口无声地蠕动、扩张,将绝望的冰冷注入每个人的骨髓。

“无法沟通。”负责SETI(搜寻地外文明)的首席专家声音嘶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面前的屏幕上,所有代表主动向外发送信息的信号发射器图标,都闪烁着刺目的红色叉号。“所有频段,所有已知可能的编码方式,所有我们能想象到的和平接触信息……全部发出。没有回应。只有……吞噬。”

他调出一段实时频谱图。代表人类主动发出的、蕴含复杂信息的信号流,如同投向大海的石子,在接近目标坐标(即使它在未来)的模拟区域时,瞬间就被那蠕动的黑暗“伤口”边缘捕获。信号没有反射,没有散射,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它们就像水滴落入滚烫的沙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能量逸散的痕迹都没有留下。绝对的、彻底的……抹除。

“它不交流,”专家抬起头,脸色灰败,“它只…吞噬。存在本身,对它而言似乎就是食物。”

“物理攻击?”一位肩扛五星的上将猛地站起,眼中布满血丝,带着困兽般的凶悍,“舰队呢?行星级武器?哪怕超新星炸弹!总有东西能……”

“无效。”负责战略推演的AI系统冰冷的合成音响起,无情地掐灭了这最后一丝火星。巨大的星图展开,无数代表人类舰队的虚拟光点,从太阳系各个角落模拟扑向目标区域(一个代表未来时空的虚影)。然而,当舰队进入那被标注为“深渊吞噬者影响范围”的暗红色区域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那些代表战舰的光点,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瞬间、干净、彻底地……消失了。星图上,只留下舰队进入前最后一刻的残影,以及一片不断扩大的、代表“抹除”的绝对黑暗。模拟画面旁边,数据流瀑布般倾泻:护盾能量归零……物质结构信号丢失……时空坐标信息失效……存在性确认:否。

“任何物质、能量、信息,进入其‘吞噬边界’,都会立刻被其同化、抹除。”AI的声音毫无波澜,“其‘边界’本身,就是存在与非存在的绝对界限。我们的物理定律,在界限之外可能已完全失效。当前技术,无法突破。所有攻击尝试,成功率:0.0000%。”

上将魁梧的身体晃了晃,重重跌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双手抱头,指节捏得发白。

“逃……” 卡莉亚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警告说‘逃’……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她环顾着指挥中心,目光扫过每一张死灰般的脸,“它来自未来,却在吞噬时间线本身!沿着时间轴逆向吞噬!十五亿年…对我们漫长,对它…可能只是几口的事情!它最终的目标…是时间线的源头!是我们现在!是整个地球的历史!”

她的话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所有人最后的幻想。来自未来的吞噬者,其毁灭并非局限于某个空间坐标,而是沿着时间轴,一路啃食回过去!我们以为的“安全距离”——十五亿年——在这个以时空本身为食的怪物面前,可能脆弱得不堪一击!它不需要跨越空间来追杀我们,它只需要沿着时间长河,一路“吃”过来!

“末日钟…”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悲凉。是联合国的首席顾问,一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人。他指着主屏幕一角。那里,一个原本显示标准世界时的窗口,已经被悄然替换。

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倒计时器。

没有起始时间,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

吞噬事件抵达地球本征时空:预估时间:00:00:00:00:00

数字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着计算依据:“基于深渊吞噬者当前扩张速度及时间轴逆向侵蚀模型(Alpha 1.0),存在极大误差。”

此刻,那冰冷的数字正在无情地跳动:

98:15:43:22

98天。15小时。43分。22秒。

一个用人类存续时间作为燃料的倒计时沙漏,被启动了。每一秒数字的跳动,都像重锤敲打在濒死的心脏上。

指挥中心陷入了更深的死寂。连呜咽和呕吐都停止了。只有屏幕上,那吞噬时空的伤口在蠕动,那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在跳动。

98天。我们存在的沙漏,开始漏下最后的沙粒。

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了每一个人的思维,沉重得让人抬不起一根手指。逃?警告犹在耳边,可前路是绝壁,退路是深渊。难道人类文明,这个在宇宙尘埃中偶然闪烁的火花,其最终的宿命,就是被一个来自时间尽头的、无法理解的怪物,沿着时间长河一路啃噬殆尽,连一丝灰烬都无法留下?

“不。”

我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抽离的冰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如同溺水者看向最后一根浮木。

我走到中央控制台前,手指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最终停在全息星图上,那个代表深渊吞噬者的、不断蠕动的猩红标记上。我的目光没有看它,而是穿透了它,死死盯着它后方那片深邃的黑暗——那片它“诞生”之前的、属于十五亿年后的未来时空。

“警告,是‘未来人类’发出的。”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斩断所有侥幸的锋利,“他们看到了末日,向我们发出了‘逃’的警告。但……”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每一张被绝望笼罩的脸。

“他们自己呢?!”

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死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卡莉亚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他们…他们就在深渊吞噬者诞生的‘源头’之后!”负责时间轴推演的物理学家失声叫道,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吞噬者是沿着时间轴逆向吞噬的!它诞生于未来某个时间点,然后开始吞噬‘之前’的时间!那么,发出警告的‘未来人类’……他们存在于吞噬者诞生之后的时间段!”

时间线的逻辑,在此刻显露出它狰狞而绝望的獠牙。

深渊吞噬者诞生于未来某个时间点(T0)。
它开始沿着时间轴逆向吞噬,目标直指过去(T0之前的时间)。
而发出“人类,逃”警告的“未来人类”,其存在的时间点(Tw)必须在T0之后(否则他们无法观测到吞噬者)。
那么,当吞噬者沿着时间轴逆向吞噬时,它首先会吞噬掉……存在于T0之后、Tw之前的整个时间段!包括……发出警告的“未来人类”自己!

他们不是在灾难来临前发出警告的旁观者。

他们是……第一批祭品!在发出警告的那一刻,甚至更早,他们就已经在吞噬者的巨口之下,或者……已经被吞噬!

“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卡莉亚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悲恸,“他们是在…在被吞噬的最后一刻…或者…在被吞噬的过程中…强行撕开了时空的屏障…把警告送回了过去…送给了我们?!”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泣声。那冰冷的“HUMAN FLEE”字符背后,竟是这样一幅令人心胆俱裂的图景!一个已经注定被毁灭的文明,在自身存在被彻底抹除的瞬间,用最后的力量,向过去孱弱的同胞,投来了绝望的警示!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像手术刀,剖开更深层的绝望,“他们送回的,不仅仅是一个警告。”

我的手指在主屏幕上快速操作,调出了三个月前第一次截获的“嘀嗒”信号原始数据流,以及这次“HUMAN FLEE”脉冲的核心代码片段。两个窗口并排显示。

“看这里。”我的指尖点在“嘀嗒”信号的某一段极其复杂的、之前被忽略的底层结构上,又指向“HUMAN FLEE”脉冲中一个不起眼的、如同签名般的尾部编码。“模式识别度,99.9997%。不是巧合。是同一个‘源’的标记。第一次的‘嘀嗒’,是定位信标!是未来人类投送这最终警告的…‘灯塔’和‘锚点’!”

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

三个月前那诡异的、打破物理定律的“嘀嗒”声,并非深渊吞噬者的低语,也不是什么宇宙故障。它是来自十五亿年后的、正在被吞噬的“未来人类”,拼尽全力投射到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精确的时空坐标信标!如同在暴风雨的海面上,投下的一枚沉重的浮标!

他们需要一个绝对精确、绝对稳定的时空坐标点,作为他们跨越十五亿年时光长河、投送那最终警告的“靶心”!为此,他们不惜制造了一个违反我们当前物理认知的同步信号,以确保无论我们在过去时间线的哪个观测点,都能清晰地捕捉到它,锁定它!那“嘀嗒”声,是他们绝望的叩门声!

然后,当深渊吞噬者沿着时间轴逆向吞噬,逼近他们自身存在的临界点时,他们引爆了最后的、凝聚了整个文明残余力量的“信息炸弹”——那覆盖全球的“HUMAN FLEE”脉冲!这枚“炸弹”沿着“嘀嗒”信标建立的脆弱通道,强行撕裂了时空壁垒,被投送到了我们面前!

“他们在被吞噬的过程中…完成了这一切…”一位女科学家泣不成声。

“但这…这有什么用?!”五星上将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发出沉闷的巨响,眼中是血红的绝望和不解,“警告我们逃?可我们逃不掉!他们自己…也全灭了!这有什么意义?!只是…只是告诉我们死期将近吗?!”

“不。”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所有的悲泣和质问。

死寂再次笼罩。所有人都看向我,如同看着最后的审判者。

我调出了深渊吞噬者的动态模型,那蠕动的时空伤口在屏幕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我的手指,却指向了伤口最深处,那片连光都无法逃逸、连时空都被彻底抹除的、绝对黑暗的核心区域。

“看这里!”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穿透力,“在吞噬者核心,时空被抹除的绝对‘奇点’区域!我们的模型捕捉到…残留的信息特征!极其微弱!被抹除过程本身的‘噪音’掩盖了,但…存在!”

屏幕上,复杂的能量-时空熵图谱被放大。在代表深渊吞噬者核心的、一片象征绝对无序和毁灭的深红色混沌之中,几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光点顽强地闪烁着。它们的位置、闪烁频率、能量特征…与之前“嘀嗒”信号和“HUMAN FLEE”脉冲中,属于“未来人类”的独特信息标记,高度吻合!

“他们在…在核心!”卡莉亚失声尖叫,随即死死捂住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不是残留物…”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了终极恐怖的冰冷,“他们…把自己变成了‘武器’的一部分!他们不是被被动吞噬的!他们…主动融入了深渊吞噬者!”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片惊骇的抽气声。

“只有一种解释。”我迎向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一字一句,如同宣读宇宙的终极判决,“未来人类,在意识到深渊吞噬者无法被外部力量阻止后,他们选择了…终极的同归于尽!他们倾尽整个文明的力量,将自己、连同他们所在的时空区域,改造成了一个……‘时空炸弹’!一个以自身存在为燃料、以时空结构本身为破坏目标的…终极武器!”

屏幕上,深渊吞噬者的模型被重新解析。那些代表未来人类信息特征的蓝色光点,并非被核心的毁灭力量撕碎后的残留,而是如同嵌入血肉的弹片,深深地、不稳定地镶嵌在吞噬者那不断扭曲、扩张的时空结构核心!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颗极度不稳定的炸弹引信,在吞噬者内部制造着剧烈的、毁灭性的时空涟漪!

“他们将自己…变成了炸弹!目的…”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面对宇宙尺度牺牲的震撼,“不是为了消灭吞噬者…而是为了…加速它的毁灭进程!让它在沿着时间轴逆向吞噬、抵达我们这里之前…提前引爆!连同它自身…以及它所吞噬的一切…彻底湮灭在时空奇点之中!”

“他们是自己文明的掘墓人…”卡莉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悲凉,“为了…埋葬吞噬者,拯救…我们。”

指挥中心陷入了绝对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都要冰冷。屏幕上,那代表未来人类的光点,在深渊吞噬者血红的毁灭核心中,微弱而倔强地闪烁着,如同在无边炼狱中点燃的、自我献祭的烛火。

我们唯一的生路,竟要由未来的人类,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湮灭为代价,亲手引爆他们自己化身的炸弹,去埋葬那个吞噬一切的怪物,同时……也埋葬他们自己全部的历史和未来。

时间在凝固的血色中无声流逝。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

87:09:21:05

每一秒,都意味着深渊吞噬者沿着时间长河,向着我们和它的“炸弹”核心,又逼近了一步。

指挥中心的死寂被刺耳的警报撕裂。屏幕上,那代表深渊吞噬者的猩红标记,边缘的蠕动陡然加剧!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油脂,疯狂地炸裂、扩散!吞噬范围模拟图上,象征“吞噬边界”的暗红色阴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外膨胀!更可怕的是,代表时间轴逆向侵蚀的箭头,其推进速度的曲线,正在以令人胆寒的斜率向上飙升!

“扩张加速!”卡莉亚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模型预测失效!它的‘进食’速度…指数级增长!逆向侵蚀速度…提升300%!”

主屏幕一角,那血红的末日倒计时数字,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疯狂地跳动、锐减!

87:09:21:05 → 72:15:38:49 → 61:02:17:33…

数字每一次跳跃,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空气瞬间被抽干,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为什么?!”五星上将的咆哮在死寂中炸响,带着困兽般的绝望,“未来人类的炸弹呢?!他们不是把自己埋进去了吗?!为什么没用?!”

“它在挣扎!”我死死盯着吞噬者核心区域的能量-时空熵图谱。代表未来人类信息特征的微弱蓝点,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与吞噬者核心那代表毁灭的深红混沌激烈地对抗着!图谱上,剧烈的时空涟漪如同沸腾的海啸!“未来人类的‘炸弹’起作用了!它在核心引爆了!但…不够!远远不够!深渊吞噬者…太强了!它在用更疯狂的吞噬…来对抗内部的爆炸!它在…加速消化这颗‘炸弹’!同时加速扑向我们!”

一个冰冷到骨髓的推论瞬间成形:未来人类引爆的“时空炸弹”,非但没有立即摧毁深渊吞噬者,反而如同在猛兽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猛兽重伤剧痛,非但没有立刻死去,反而激发了它最原始、最凶残的求生本能——它开始不顾一切地疯狂吞噬,试图用更多的“食物”(时空本身)来填补内部爆炸造成的创伤,压制内部的毁灭力量!同时,这剧痛也让它更加狂暴,沿着时间轴扑向“过去”这个“食物源头”的速度,反而暴增!

我们以为的救赎,竟成了加速末日的催化剂!

“末日钟修正!”系统冰冷的合成音响起,“基于最新吞噬速度及内部扰动模型(Alpha 2.0),吞噬事件抵达地球本征时空:预估时间:00:00:00:00:00”

猩红的数字在所有人绝望的注视下,最终定格:

42:18:55:16

42天。18小时。55分。16秒。

时间被腰斩!

“不…不!”有人瘫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指挥中心瞬间被绝望的浪潮彻底淹没。连哭泣都失去了力气,只剩下粗重的、濒死的喘息。

“启动‘深潜者’计划。”

我的声音在绝望的浪潮中响起,冰冷、坚硬,如同从冰封地狱中凿出的岩石。这五个字,像一道冻结一切的寒流,瞬间让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另一种死寂——一种被巨大恐怖攫住的死寂。

“‘深潜者’?”卡莉亚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眼中是极致的惊恐,“埃拉!你疯了?!那是理论!是禁忌!成功率是零!进去的人…连存在都会被抹除!连一丝意识残渣都不会留下!”

“深潜者”计划。一个只存在于UNDSA最高机密档案柜最底层、从未被真正考虑过的终极预案。它的核心,是利用一种理论上存在的、基于量子引力框架下的“时空泡”发生器,在深渊吞噬者的“吞噬边界”上,强行撕开一个极其短暂、极其不稳定的“窗口”。然后,派遣一个携带特殊信息载体的“深潜者”,穿过这个窗口,尝试将“信息载体”送入吞噬者内部,直接作用于未来人类引爆的“时空炸弹”,为其提供“坐标修正”或“能量增幅”,以期彻底引爆它!

这个计划,被所有参与的科学家称为“向深渊献祭”。因为“时空泡”本身极不稳定,进入吞噬者边界更是十死无生。深潜者一旦进入,其存在(包括物质、能量、信息、意识)将在瞬间被吞噬者同化、抹除,成为它的一部分。甚至连“尝试过进入”这个信息,都可能无法传回。

“成功率不是零。”我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惨白的脸,声音毫无波澜,“未来人类引爆的炸弹还在内部抵抗,制造了剧烈的时空涟漪和不稳定区域。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其微小、但理论上存在的‘缝隙’。一个让信息载体可能短暂存在、并被未来人类的‘炸弹’识别到的机会。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也比坐以待毙强。”

我调出最新的核心图谱,指着那些疯狂闪烁的蓝点:“看!他们在抵抗!他们在等待!等待我们…最后的一推!”

“谁去?!”五星上将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送死?送一个连存在都会被抹除的死士?谁愿意?!”

死寂。沉重的、令人窒息。没有人回答。牺牲是崇高的,但彻底的存在抹除?连成为英雄的机会都没有?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这种牺牲,超越了人类心理承受的极限。

“我去。”

卡莉亚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在指挥中心。她放开了抓着我的手,站直了身体,脸上竟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我的量子意识纠缠实验…‘回声’项目,一直停滞在关键节点。我们无法稳定地将意识信息投射到宏观物体。但…”她看向我,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如果目标是深渊吞噬者内部…那个时空规则彻底崩溃、连存在性都模糊的地方呢?量子态的不确定性在那里可能被无限放大!我的意识…也许能像幽灵一样,短暂地存在于‘缝隙’中,找到‘炸弹’的核心!这比任何物理载体都更有可能!”

“卡莉亚!那是理论上的可能!你的意识进去的瞬间就会被撕碎、同化!”我厉声喝道,心脏被巨大的恐惧攫紧。

“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卡莉亚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带着决绝的悲凉,“总得有人…去推一把。为了…那些把自己变成炸弹的未来人。也为了…我们。”她的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那些年轻的研究员,扫过屏幕上的倒计时,“埃拉,你是总指挥。你需要…做出选择。”

选择。

一个比深渊本身更沉重的词。一边是让卡莉亚去进行一场几乎注定彻底消亡的献祭,另一边是42天后整个文明的湮灭。没有第三条路。

指挥中心里,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如同等待最后的审判。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冰冷地跳动着:

42:18:52:33


“深潜者”计划的启动,如同在绝望的油锅里投入了最后的火种。全球资源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被强行整合、压榨。所有与量子意识、时空拓扑、高能物理相关的顶尖实验室被紧急征用,昼夜不停地运转。巨大的能量被注入深空之眼阵列的核心,用于维持那个理论上存在的“时空泡”发生器的构建。基地地下深处,一个前所未有的意识链接舱被快速组装起来,无数管线如同神经束般缠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高压电弧的臭氧味和金属被强行锻造的焦糊味。

然而,比技术挑战更严峻的,是撕裂世界的风暴。

“深潜者”计划的绝密信息,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在倒计时的巨大压力下,不可避免地泄露了。瞬间,全球舆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爆炸!

“反人类!这是彻底的谋杀!用活人献祭?!”
“量子意识投射?这是伪科学!是逃避责任的遮羞布!索恩和那个女人是骗子!他们想用全人类的命赌一个谎言!”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那些该死的政客?!”
“牺牲一个拯救全体!这是必要的代价!支持‘深潜者’!支持索恩博士!”

街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骚乱。支持者与反对者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城市中心猛烈地碰撞。标语、怒吼、燃烧瓶、催泪瓦斯……文明的表皮在末日倒计时下被轻易撕碎,露出底下野蛮而绝望的肌理。信任的基石在崩塌,愤怒和恐惧在每一个角落燃烧。

联合国紧急峰会在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中召开。巨大的圆形会议桌如同角斗场。

“证据!”俄方代表拍案而起,声如洪钟,“索恩博士!你宣称卡莉亚·陈博士的量子意识能短暂存在,依据何在?!‘回声’项目的失败报告还躺在数据库里!你这是用全人类的命运,赌你一个虚无缥缈的理论!一个情人的命!”他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刻毒和质疑。

“我们理解卡莉亚·陈博士的牺牲精神,”中方代表语气沉稳,但眼神锐利如鹰,“但‘深潜者’计划存在巨大的伦理黑洞和科学不确定性。彻底的存在抹除…这超越了人类文明的道德底线。我们要求立刻暂停计划,寻求其他可能!”

美方代表双手交叉,眼神疲惫而复杂:“索恩博士,UNDSA的授权是基于你的专业判断。但现在的全球局势…我们需要更确凿的保证。卡莉亚博士的成功率模型,请公开所有参数和推演过程!”

质疑、压力、政治的算计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我和“深潜者”计划彻底淹没。我站在发言台前,背后是巨大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

31:07:44:18

“证据?”我的声音在巨大的会场里响起,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深渊吞噬者就是证据。42天的倒计时就是证据。未来人类把自己变成炸弹却加速了末日的到来,这就是证据!”

我猛地调出深空之眼最新的核心观测数据,那疯狂闪烁的蓝点在巨大的屏幕上跳动,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看!他们在里面!在燃烧自己!在为我们争取最后的时间!他们用整个文明的存在为代价,给我们送来了警告,把自己变成了武器!现在,他们快撑不住了!蓝点的闪烁频率在下降!能量特征在减弱!他们在被消化!被吞噬!”

我的手指狠狠戳向屏幕上的蓝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悲愤:“你们要证据?!这就是证据!来自十五亿年后、正在为我们而死的同胞的证据!他们把自己变成了掘墓人,埋葬自己的文明,只为给我们留下一线生机!现在,轮到我们了!”

我的目光扫过会场里每一张或震惊、或动摇、或依旧冷漠的脸。

“卡莉亚·陈博士,不是去送死!她是去接力!是去成为我们文明的守墓人!去点燃未来人类用生命埋下的引信!去完成那最后一推!你们问我成功率?我告诉你们,成功的唯一可能,就在于我们是否还有勇气,去回应那些在时间尽头为我们牺牲的同胞的呼唤!是否还有勇气,去相信那存在于绝望深渊中的、属于人类的一丝微光!”

我指向那猩红的倒计时:“时间不多了!不是用来争论,不是用来恐惧!是用来行动!是用来…成为守墓人,守住我们文明最后的火种!”

会场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屏幕上倒计时的跳动声,如同丧钟,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基地地下最深处的意识链接舱,如同一个冰冷的金属子宫。卡莉亚穿着特制的感应服,躺在冰冷的平台上,无数电极和量子纠缠感应器贴附在她的头部和身体关键节点。幽蓝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映着她异常平静的脸庞。

我站在观察窗外,隔着厚重的防辐射玻璃。最后一次系统自检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埃拉,”她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清晰而平静,“帮我…照顾好‘回声’项目的原始数据。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丝可能,我的意识残片能带回什么…那或许是人类理解意识本质的钥匙。”

“卡莉亚…”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别这样。”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虚幻而美丽,“你知道吗?当我决定走进这里的时候,我反而…不怕了。未来的人类,在知道自己必死时,还能想着救我们。我们…总不能比他们差,对吧?”她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我脸上,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决绝。“启动吧。”

“意识链接启动!量子纠缠场稳定!时空泡发生器充能90%…95%…100%!目标坐标锁定!深潜程序…启动!”

链接舱内光芒大盛!幽蓝的光瞬间变得刺目,将卡莉亚的身影彻底吞没!巨大的能量波动让整个地下基地都在震颤!屏幕上,代表卡莉亚生命体征和意识活动的曲线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如同在飓风中挣扎的树枝!剧烈的警报声响起!

“意识波动超出阈值!量子态极度不稳定!”
“时空泡遭遇强烈排斥!边界稳定性急速下降!”
“深潜者载体…正在被同化!存在性信号…衰减!”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死死盯着主屏幕。那里不再是数据流,而是通过卡莉亚意识链接的量子传感器,传回的、来自深渊吞噬者边界内部的…地狱图景!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沸腾的、混乱的色彩和形态在疯狂地扭曲、撕裂、重组、湮灭!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如同活物般蠕动、穿刺、相互吞噬!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变成了破碎的、跳跃的、倒流的碎片!巨大的、无声的轰鸣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那是时空结构本身被强行撕裂、碾碎、再强行黏合的哀嚎!仅仅是看着这画面,就足以让任何未经强化的意识瞬间崩溃!

“啊——!!!”卡莉亚凄厉到非人的惨叫通过通讯器炸响!那是灵魂被寸寸撕裂的痛苦!

屏幕上,代表她意识存在的信号强度如同雪崩般暴跌!代表深渊吞噬者同化进程的红色指示条疯狂上涨!

“不!坚持住!卡莉亚!”我对着通讯器嘶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

就在她的意识信号即将彻底跌入底噪,被那代表抹除的红色彻底吞噬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狂暴混乱、令人疯狂的地狱图景中,突然涌现出无数…蓝色的光点!如同在无边血海中升起的、温柔的星辰!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奇异的、充满韵律感的轨迹在狂暴的时空乱流中穿梭、汇聚!它们无视了那些疯狂扭动的亵渎几何,仿佛行走在另一个维度!

这些光点…与之前探测到的、代表未来人类“炸弹”核心的蓝点…同源!但更加…灵动!更加…充满“意识”!

“是…是他们!”一个科学家失声叫道,“未来人类的…意识残响?!在吞噬者内部…还存在?!”

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蓝色的意识光点,如同受到感召,疯狂地涌向代表卡莉亚意识存在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信号!它们没有试图“拯救”她,而是…融入!如同百川归海!

卡莉亚那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停止了!

屏幕上,她那即将熄灭的意识信号,如同被注入了无与伦比的强心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强大的蓝色光芒!这光芒甚至暂时压制了周围那代表吞噬者毁灭力量的深红混沌!

一个清晰无比、却并非来自卡莉亚、而是由无数细微意识波动共鸣汇聚而成的“声音”,直接在所有链接人员的意识深处响起!那声音如同无数人的低语重叠,带着无尽的沧桑、疲惫,却又有一种超越时空的温柔和坚定:

“坐标…已修正…增幅…节点…共振…”

随着这意识信息的传递,一组极其复杂的时空坐标参数和能量频率图谱,如同烙印般直接出现在主控屏幕上!这并非卡莉亚能理解的科技,而是未来人类用自身的存在和毁灭为代价,才摸索出的、针对深渊吞噬者核心弱点的终极钥匙!是引爆他们自身所化炸弹、并最大化其威能的唯一方法!

“谢谢…守墓人…”

那重叠的意识之音,最后留下三个字,带着无尽的释然和…告别。

下一秒,卡莉亚的意识信号光芒骤敛!链接舱内的幽蓝光芒瞬间熄灭!所有代表她生命体征和意识活动的曲线…归零!变成冰冷、平滑的直线!

“深潜者载体…存在性确认…丢失。”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观察窗内,只剩下冰冷的平台和空荡荡的感应服。

卡莉亚·陈,存在…抹除。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的手,却死死按在了控制台上,启动了那组用她生命和未来人类最后意识换来的坐标和频率。

“深潜者计划…完成。最终引爆程序…启动!”我的声音,带着血与泪的颤抖,响彻指挥中心。

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

29:23:11:07

我们埋葬了卡莉亚,埋葬了未来人类的最后回响。
现在,轮到我们,成为最后的守墓人。

完!

短篇科幻小说合集,请查看左下角“阅读原文”

【声明】内容源于网络
0
0
Angela的外贸日常
跨境分享间 | 长期积累专业经验
内容 45917
粉丝 1
Angela的外贸日常 跨境分享间 | 长期积累专业经验
总阅读177.7k
粉丝1
内容45.9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