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张瑞敏思想演变以及其思想在海尔的落地实施,除感叹其思想变化之快,我们更感觉他的思想和行动总是领先同行一步。先于他人思考,先于他人行动。
比如,早在1985年,冰箱产品供不应求,其他厂家在纷纷增加产品的时候,张瑞敏却先他人一步,认识到只有质量才能获得持久竞争力,市场终有一天会饱和。因此,张瑞敏当时就提出:“有缺陷的产品就是废品”,所以才有了“砸冰箱”的故事。
到20世纪80年代末,由于各个厂家开足马力投入冰箱生产,冰箱已经开始供大于求了。这时候,产品质量开始成为制胜关键,其他厂家也开始重视质量。但张瑞敏又领先他人一步,提出不能仅靠质量制胜,应该将质量延伸到服务。提出具有严格规范和标准的“星级服务”概念,并在企业内部全力实施“日清日高”管理法。
20世纪90年代初中期,当其他厂家致力于进行专业化经营、提升产品质量和服务时,张瑞敏又先于他人一步认识到,可以通过并购的方式迅速扩张企业规模,展开多元化经营。在此过程中,提出“海尔文化激活休克鱼”的并购模式,并被收入哈佛案例库。
在20世纪90年代末21世纪初,大家还在专注国内市场、一心做定牌、并开始思考如何呼应中国加入WTO之后的挑战时,张瑞敏又领先他人一步,提出要进行国际化,并提出要“出口创牌”而不是“出口创汇”。其他人还在喊WTO“狼来了”的时候,张瑞敏则提出应“与狼共舞”,主动融入世界,创自己的品牌。因此,在国际化道路中, 海尔走的路线也标新立异,直接到美国南卡罗莱纳州开设海尔工厂, 并主动并购意大利工厂。
进入21世纪之后,互联网经济迅速崛起。当其他制造企业还在思考如何通过价格博弈获得市场份额时,张瑞敏又领先他人一步,开始思考如何应用互联网技术满足顾客的个性化需求,打造全球白电引领品牌。张瑞敏提出了“零库存”下的即需即供思想,并将企业从“以生产为中心”转向“以用户为中心”,带领海尔进行组织架构的重新调整,探索“人单合一”双赢模式。

近些年来互联网企业迅速崛起,网络化对产业生态的影响逐步深化。就在其他制造企业积极思考“传统制造企业如何拥抱互联网”这个议题时,张瑞敏则早已提出企业全面网络化的战略命题,并从2012 年开始在海尔积极推进网络化战略。张瑞敏积极地将海尔的组织结构从原来的“正三角”,转变为“倒三角”,再将其扁平化为“节点闭环的网络组织”,致力于将海尔从一个管控组织变为一个人人都可“创业”的平台。今天,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和学者已经认识到,共赢生态平台系统的构建能力,将是未来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此, 我们也越发感觉到张瑞敏思想的前瞻和新锐。
谦逊这种品格极其重要。管理学术界近期也开始提出“谦逊型领导”概念,张瑞敏无疑是这种谦逊型领导的典范。2012年张瑞敏在香港科技大学进行演讲的主题是“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正因为如此,在被问及其对中国企业管理的贡献时,张瑞敏说:“如果要说有什么贡献的话,就是两个词,一个是探索,一个是不停地探索。我觉得这个探索蛮重要的,只不过是要尽力争取成为先驱,不要成为先烈。”
把握时代节拍是非常困难的,因此需要领导人异常谨慎、谦虚。 正所谓,只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怠慢、松懈、自大,才能在动荡的环境中沉下心,把握时代的脉搏。张瑞敏在多种场合提到自己时刻以“如履薄冰”的心态来率领海尔一路走过来,正是他这种谦逊性格,让他时刻能反省现状,能根据企业的发展阶段和周围环境的特征,领先他人抓住时代趋势。
除保持谦逊的态度,善于学习是张瑞敏的一个重要特征。张瑞敏的善于学习不仅在他在海尔内部上下营造学习氛围,打造学习型组织,更体现在其个人身上。张瑞敏特别爱读书。本次访谈项目组曾参观他的办公室,发现他的办公室就像一个小型图书馆,分门别类摆着各类书籍,除经济管理类,还有人物传记、历史哲学等。张瑞敏涉猎的范围非常广泛,涵盖哲学、历史、经管、文化等各类图书。且阅读量惊人,平均每个星期他要阅读两本书,一年下来就是100本左右的书。
广泛涉猎加上开放心态,让张瑞敏知识结构既宽泛又深厚,也使他能积极学习其他企业的长处。我们从其提出的很多管理理念以及在海尔的实践中,发现其他优秀企业对海尔的影响。比如从“零缺陷” 管理思想中,可以发现日本企业全面质量管理的影子;从“零库存” 思想中则可以发现有戴尔公司的影子。当然,张瑞敏在吸收其他企业的优秀做法时,都根据对企业管理的理解进行自己的思考和创新。
很多企业家都很有想法,但决定企业家是否卓越的关键,不在于其思想是否足够新锐,而在于其思想能否真正系统化地“落地”,也就是实施。我们经常可以发现,有些人夸夸其谈,想法很好,但如何落实却没有下文。张瑞敏给我们一个很重要的印象是:他在海尔长期坚持不懈、系统化地落实自己对管理的思考。我认为,这是张瑞敏真 正令人尊重的重要原因,这也是为何其他企业想学海尔却总学不会的重要原因。
企业家的管理思想要落实,这不仅需要思想本身逻辑的自洽性,更需要在组织内部有良好的运作机制,将其思想贯彻到每一个员工和具体的管理实践之中。所谓逻辑的自洽性,即各种管理创新观点之间必须具有兼容性,传递一致性的信息。而所谓的运作机制,即组织正式的沟通系统将高层共识传递到基层,并将基层反馈迅速传导到高 层。

张瑞敏在海尔营造了两条重要的路径来系统化落实其思想:样板案例和星期六办公会。所谓样板案例,就是海尔在推广很多新的管理理念的时候,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先在某些部门进行试点,做成功 后,形成样板案例,然后再逐步推广。这种样本案例推广模式对于企业进行管理变革,推进新的管理理念,具有很好的实操性。张瑞敏将管理思想贯彻到海尔操作层面的第二个重要机制是星期六办公会。这个例会可以理解为是张瑞敏了解企业经营状况、形成重大决策、并将重大决策传达各级人员的重要途径。为确保例会持久高效,海尔会对每周的主题进行精心挑选,同时会对每周的与会者进行挑选,以确保 每位参与者均能对例会做出贡献,并在例会中实现充分参与,确保每位参与者有足够的收获。
深入分析张瑞敏的管理思想,我们会很容易发现,张瑞敏在海尔的管理体现了高超的中西融合之道。张瑞敏非常强调对各国管理精华的学习并为我所用,同时企业实际进行创新。我们可以发现,张瑞敏管理思想深受三个方面的重要影响:

中国传统文化。张瑞敏对中国传统文化涉猎相当广泛,特别推崇道家理念。张瑞敏在多个场合提到“无为而治敁太上,不知有之” 是他认为最高的管理境界。事实上,张瑞敏提出要将每个人变成经营 体,“人人都是自己的CEO”,给下属创造一个平台和环境,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追求,各负其责地去干。这背后的管理哲学正是老子的无为而治的思想。可见道家思想对张瑞敏的影响之深。
西方管理思想。除中国传统文化外,张瑞敏管理思想还深受西方国家管理思想的影响,尤其是德鲁克思想的影响。张瑞敏对西方管理思想非常熟稔,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他在演讲中对一些管理理论随口引用。
日本管理思想。张瑞敏管理思想也深受日本管理思想的影响,尤其日本公司的全面质量管理思想、精益生产等。我们可以从张瑞敏很多管理创新的做法上,看到日本企业管理的影子。比如,张瑞敏在海尔提出著名的“日事日毕、日清日高”的OEC管理模式,其背后就有日本全面质量管理模式、“改善”管理思想的影子。张瑞敏在2008年 提出的“零库存下的即需即供”,其背后就有丰田精益生产模式的影子。又如,张瑞敏近些年大力倡导的“人人都是CEO”和“人单合一”自主经营体模式,从中又多少可以看到日本经营之圣稻盛和夫的 “阿米巴模式”的影子。
管理既是科学,更是艺术。管理的科学性使得管理规律、方法具有普遍性,可以应用于世界各国;管理的艺术性使得管理者必须结合当地的经济环境、文化要素进行适当调整,才能达到预期的管理效果。 对于当下中国的企业家而言,中西融合极为必要,而张瑞敏毫无疑问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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