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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里的光

废墟里的光 发现德国
2025-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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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从施瓦茨的7种平面到圣依纳爵教堂

真正的教堂建筑始于沉默,终于光。

——鲁道夫・施瓦茨《论教堂建筑》

圣依纳爵教堂(St. Ignatius Kirche, Frankfurt)位于德国法兰克福市中心偏西,是20世纪中叶战后重建的重要新天主教堂之一。原为19世纪新哥特风格的教堂在二战中被彻底摧毁。1948至1955年间,教区与耶稣会围绕重建方案展开激烈讨论,最终于1959年决定放弃传统形式,在原址旁新建一座完全现代风格的教堂。

新教堂由建筑师戈特弗里德・伯姆(Gottfried Boehm,1986年普利兹克奖得主)设计,1963年建成。其设计理念深受鲁道夫・施瓦茨《论教堂建筑》(Vom Bau der Kirche, 1938)中“七种平面”理论影响。该理论将教堂空间视为上帝与人相遇的七种方式,超越了传统建筑分类,构建出神学与空间融合的原型体系。

施瓦茨的七种教堂平面

传统建筑史将教堂分为集中式(如圆形、八角形)和拉丁十字式,侧重形式;而施瓦茨的七种平面则从神学角度出发,体现人类与上帝关系的演进过程——从“沉默”走向“光”的旅程。

集中式包括圆形、八边形、希腊十字形,强调向心性;拉丁十字式则体现线性朝圣路径。施瓦茨的七种平面可归纳如下:

1. 孤立方形 —— 上帝独居的圣殿

源自《列王纪上》6:20,空间封闭厚重,象征神圣不可接近,仅允许人进入。

示例:布鲁德·克劳斯田野小教堂(Peter Zumthor作品)

2. 圣杯 —— 兄弟围桌而坐的共同体

源自《诗篇》133:1,圆形或椭圆布局,祭坛居中,象征平等共融。

示例:罗马圣·康斯坦齐亚大教堂

3. 十字之路 —— 从入口到祭坛的朝圣之路

源自《约翰福音》14:6,长中殿构成“苦路”,光线渐亮,象征尘世通往天国。

示例:科隆大教堂

4. 敞开的杯 —— 圣杯敞开,迎接圣灵

源自《路加福音》22:20,扇形或梯形布局,祭坛前置,恩典缩短距离,信众围坐如同圣餐宴。

示例:圣艾尔伯特教堂(Gottfried Boehm作品)

5. 燃烧的荆棘 —— 上帝在火中显现,人不被焚毁

源自《出埃及记》3:2,三角或锥形向上收束,顶端强光倾泻,象征启示降临。圣依纳爵教堂即为此类型的代表作。

示例:圣依纳爵教堂

6. 双重壳体 —— 外壳是尘世,内壳是天堂

源自《启示录》21:2,外层厚重封闭,内层透明发光,形成明暗对比,象征肉身与灵魂、尘世与天国。

示例:圣迈克尔教堂(Rudolf Schwarz作品)

7. 光之圣殿 —— 无墙,只有光

源自《启示录》21:23,全玻璃或无形结构,360°漫射光,象征末日教会与神国降临。目前尚无建成实例,多为概念构想。

施瓦茨通过这七种原型,将建筑形式升华为神学表达。其中,第1、2类属集中式,体现向心启示;第3、4类为拉丁十字式,代表线性朝圣;第5至7类则超越平面,以光为核心构建空间精神。他用神学为建筑赋予“魂”,实现了形式与信仰的统一。

圣依纳爵教堂的空间类型

圣依纳爵教堂融合了“燃烧的荆棘”与“双重壳体”两种平面变体。

其不规则屋顶如帐篷般向上收束,呼应《出埃及记》中流动的会幕意象,强调教会作为“暂居之地”。顶部三角窗象征“燃烧的荆棘”,光从中倾泻而下,完成神圣启示;底层环形火焰窗带将混凝土外壳切断,形成“双重壳体”——厚重外壳象征尘世,透明内层象征天国。信徒经由阶梯拾级而上,完成从尘世到神圣的过渡。

作为新天主教改革背景下的产物,伯姆选择第5种平面体现“新教式平等”,同时保留第6种平面维系天主教的神圣性。这种设计并非取消等级,而是重构仪式体验,实现净化与升华。

新天主教改革与建筑变革

二战后,德国约70%教堂被毁。1959年科隆总主教Frings提出:“废墟是上帝给我们的机会”,主张借机建造符合新时代的礼仪空间。1962–1965年第二次梵蒂冈大公会议推动重大礼仪改革,提出“祭坛要让会众看得见”“祭司转身面对会众”等原则,打破传统轴线与距离。

这场改革使天主教在布局上向新教靠拢,摒弃冗长“苦路”与背对会众的传统,转向参与式、平等化的崇拜模式。圣依纳爵教堂正是这一变革的建筑回应。

新天主教堂的十大视觉特征

  1. 裸露混凝土(粗糙、木模板纹、灰色)
  2. 祭坛居中或严重前置(距入口不足30米)
  3. 祭司面对会众(背后无墙)
  4. 顶光、火焰光为主(屋顶留缝或爆炸式光束)
  5. 几乎无叙事性彩色玻璃(墙面简洁或抽象)
  6. 不对称、动态几何形(三角、锥形、喇叭形、帐篷)
  7. 会众环绕或扇形座椅(非直线排列)
  8. 极简祭台(石头或混凝土台)
  9. 双重壳体、光呼吸(外壳厚重、内壳发光)
  10. 城市废墟中的帐篷感(临时、朝圣、轻盈)

这些特征源于1960年代柯布西耶粗野主义与天主教改革的交汇。粗野主义强调真实材料、反装饰、动态结构,与改革所倡导的简朴、参与、去中心化高度契合。裸露混凝土取代奢华装饰,顶光象征圣灵降临,非对称布局打破权威轴线,内外壳体呼应尘世与天国的张力,整体营造出“朝圣中的帐篷”而非“永恒宫殿”的意象。

混凝土圣经:结构与象征

教堂主堂区550平方米,屋顶为15厘米厚的混凝土壳体,由五个八边形柱支撑,形态轻盈如帐篷。钟楼高约30米,顶部三个不同比例山墙形成视觉张力。底部环形火焰窗带截断混凝土墙体,使沉重材质呈现漂浮感,实现从“碉堡”到“帐篷”的转化。

半八边形柱形成壁龛,增强空间层次。

透明石墙:记忆与重生

入口处采用厚玻璃砖与黑色铸铁“砌筑”透明石墙,具四重寓意:

  • 真实与虚假颠倒:表面模仿毛石质感,实为玻璃,提醒人们战后重建的脆弱性。
  • 废墟记忆:玻璃内含气泡、裂纹及战时碎片,封存历史创伤。
  • 石头变透明:夜间照明后发出冷光,象征破碎后的启示。
  • 十字架伤口:黑色铸铁骨架外露,喻为钉入新肉体的十字架伤痕。

建筑师伯姆曾言:“1945年后,石头已说谎。它承诺永固却倒塌了。我用玻璃假装石头,让人一进门就知道:这座教堂是假的、碎的、透光的——唯有透光的石头才配得上复活。”

入口透明石墙与玻璃砖细节

此墙亦构成“双重壳体”的透明内层:二层裸露混凝土为外壳,入口玻璃墙为内壳。二层出挑7.2米,高仅2.9米,形成深凹入口,象征尘世压迫。信徒由此拾级而上,进入主堂,完成从尘世到神圣的净化之旅。

底层凹入入口与通往主堂的楼梯

燃烧的荆棘:双重火焰的启示

“燃烧的荆棘”由上下两部分构成:上部为三角玫瑰窗,下部为环形火焰窗带。

  • 上火(三角窗):正午阳光垂直射入,红色玻璃如岩浆倾泻祭坛,象征《出埃及记》中“火中显现却不毁灭”的神圣启示。
  • 下火(环形窗带):光线从侧下方涌入,切断混凝土墙体,将火焰拉至胸口高度,寓意“圣灵降临于人”。

玻璃采用古法浇铸(Antiglas),厚8–12厘米,手工切割成不规则荆棘状,嵌于铅框中,保留粗糙边缘。经抗UV处理,确保色彩持久。夜间内部暖光反射,外围白玻变蓝,中心彩玻吸光呈黑,白天如熔岩奔流,夜晚似余烬微光,完美诠释设计意图。

“燃烧的荆棘”昼夜效果对比

环形火焰窗带细节

解构的十字架:破碎中的光

教堂各处可见类似“俄罗斯方块”的镂空图案,实为战后新天主教堂标志性的“像素十字架”。在1945–1975年间的德国、奥地利、瑞士粗野主义教堂中广泛出现,堪称“新天主教身份证”。

传统镀金十字架在朴素空间中显得违和,而破碎、透光的十字架更符合战后谦卑神学。光从十字负形中射出,象征复活之光。这一设计既是粗野主义对装饰的摒弃,也体现廉价材料自身的韵律美。破碎的十字、透出的光、极简构成,共同构成战后德国新天主教最真实的信仰画像。

结语

圣依纳爵教堂摒弃传统教堂的纵轴叙事、高耸尖塔与繁复装饰,以裸露混凝土与光影语言,完成对废墟、谦卑与复活的深刻表达。它不仅是粗野主义建筑的典范,更是天主教礼仪改革在空间上的完整实现,标志着战后欧洲宗教建筑的一次根本性转型。

Xueying Wu / SEAMC in Germ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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