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 袁梦 李颖 ：美国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的组织再造设计

随着新一轮科技和产业变革的孕育与兴起，培养高层次高质量的人才是满足国家重大战略需要和经济社会建设要求的必然选择，面对国家的发展趋势和复杂多变的劳动力市场需求，培养什么样的大学生成为大学的时代之问。在此背景下，我国在新工科后，提出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形成“四新”建设方案。其中，在新文科建设中提出通过学科专业优化、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师资队伍建设、特色质量文化建设等，探索具有战略性、创新性、融合性、发展性特征的新型人文社会科学。但就目前的建设情况看，我国主要是从学科建设的角度出发开展高等文科教育改革，这在一定意义上局限了高校新文科建设的向度，容易造成大学管理上的“条块分割”现象。然而，作为首个提出“新文科”概念的域外高校——美国希拉姆学院则是从院校发展战略出发，提出的是一种文科教育理念，即学校通过对培养方案的全面修订和对29个已有专业的重组，把新技术融入哲学、文学、语言等课程中，为学生提供综合性的跨学科学习机会。这种教育理念是基于组织再造理论提出以学校为单位的全方位、战略性新文科教育改革，形成以院校整体发展为逻辑的新文科建设设计思路。中美提出的新文科都是在科技革命和社会进步的背景下，以传统文科为基础，融入新技术、新思想、新模式的变革，在有各自特殊性的同时也具有一定的共性。当前，我国文科占学科门类的2/3，其专业种类和在校学生数占半壁江山，文科教育的振兴关乎高等教育的振兴。［1］基于此，为持续推进我国高校新文科建设，有必要了解国际同行的文科教育改革实践与成效，在比较分析中交流互鉴。

21世纪以来，世界经济变革与产业重组持续推进，国际劳动力市场对人才的需求不断更新迭代。大学承担的传授知识、创新知识以及为社会输送人才责任日益凸显。希拉姆学院作为美国顶尖文理学院，实行精英式高等教育，致力于培养面向社会各界的博雅型人才，学校在制订教学计划时密切关注市场需求变化，于2017年提出改革战略规划，将新文科教育改革作为突破口，推行新文科教育规划，创新人才培养模式。

（一）人才需求与生源供给转变

面对现代社会加速发展，市场对人才的需求呈现多样性、复杂性特征，市场需求不仅直接影响高校人才培养，同时也会引发行业革新。高校在与时俱进、适应经济市场需求的同时，也需要密切关注同类型高校，着力提升院校竞争力。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规划的提出正是受到市场需求牵动的战略选择。

从需求端看，近20年来复杂多变的经济形势与市场需求引发高等教育的整体性改革。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显著增强，汇率、外贸、金融市场等受到冲击［2］，导致美国高校遭遇财政危机，州立政府的教育拨款削减，社会组织和个人的捐款、投资骤减，申请经济援助或贷款的学生数量激增，高校的经济压力增大。作为私立精英文理学院，希拉姆学院致力于为学生打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培养精英人才，但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学校出现了财政压力骤增、设施老旧、办学方式不适应劳动力市场需求等诸多问题，学校需要整体规划，从学生入学至毕业进行全方位改革。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市场对劳动者的要求由从事单一工作转变为掌握多种技能，进而加剧了毕业生的就业压力。因此，希拉姆学院紧跟劳动力市场需求，积极施策以培养复合型人才。

从供给端看，美国高等教育的持续改革加剧了高校竞争，生源市场紧缩。21世纪以来，美国高等教育持续改革，形成了四种本科通识教育课程模式，即哈佛大学的“核心课程”模式、斯坦福大学的“分类必修型课程”模式、布朗大学的“自由选修型课程”模式以及圣约翰学院的“经典名著型课程”模式。［3］其他美国高校纷纷效仿四大教学模式，将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相结合，整合跨学科知识，深化专业课程设置，推动教学模式变革，高校竞争趋于白热化。此外，美国遭受“人口悬崖”冲击，高中毕业生缩减，其中俄亥俄州社区学院的入学率在2010年以后连续数年呈现下滑趋势。［4］作为私立精英文理学院，希拉姆学院学费高昂、选拔竞争激烈，在同类型高校中并不具备绝对优势，在严峻的竞争形势下，学校提出优化办学条件、增强学校影响力和吸引力，是面对同类高校竞争所采取的必要措施。

（二）高等文科教育转型

美国高等教育未对文科和理科进行绝对划分，而是将高校分为综合性大学、文理学院和专业艺术院校等。文理学院在美国高等教育中占据重要地位，也被称为博雅学院或通识学院，文科教育主要存在于文理学院，其教学设置以基础学科为主，它重视综合性培养，是精英化、小规模、高质量的本科教育院校。［5］但这种博雅式的文科教育受众小、成本高，在美国高等教育普及化和市场化的影响下，面临式微的局面。

一是体现为职业教育对传统文科教育的冲击。早期的文理学院主要面向美国精英阶层，相比于职业教育而言，传统文科教育的目标并非教授学生具体技能，而是重视对学生综合素质的培养。但随着信息技术的革新，面向精英群体的传统文科教育身陷窘境，特别是理工科教育的冲击使得文科教育的优势特色相形见绌。［6］正如贝洛伊特学院（Beloit College）名誉校长费拉尔（Victor Ferrall）在其著作《濒临灭绝的文科》（Liberal Arts at the Brink）中提出：“不断增长的职业教育对文理学院是巨大的压力，文科学院正在面临一系列威胁和挑战。”［7］近年来，一些高校人文社科类专业或相关行业甚至出现发展停滞的现象，以希拉姆学院为代表的同类型文理学院发展陷入低谷，文科教育发展局势不佳，亟须进行具有针对性的改革以扭转文科教育式微的局面。

二是体现为受众对传统文科教育的冲击。传统文科教育面向精英阶层，带有强烈的特权色彩，在这种贵族化文科教育模式下，学生不必学习用以谋生的专业技能，只需要学习基础学科以提升自我素质。但随着劳动力市场的变化，现代社会需要的不仅是“闲逸好奇”式的传统文科教育，中低产阶层所需的也不仅是单一技能的传统职业教育。在二者需求的冲击下，以文科见长的文理学院势必需要变革。基于此，希拉姆学院的首要办学宗旨是满足学生的就业需求，将学生满意度作为衡量学校发展的重要指标。面对阶层分化的受众群体，学校把能力发掘与技能教授相结合、将素养培育与知识传授相结合，尝试构建一种全新的新式文科教育。

（三）新文科的组织再造

希拉姆学院实行新文科教育改革，是对组织再造理论的运用与实践，即从办学理念、人才培养、质量保障等多个方面，对学校进行再造式变革。组织再造（business process reengineering，BPR），源于1993年美国著名管理专家迈克尔·哈默（Michael Hammer）和詹姆斯·钱皮（James Champy）合著的《再造公司——企业革命宣言》一书。亦称为企业流程再造，指为了改善成本、质量、服务、速度等重大的现代企业的运营基准，对工作流程做根本的重新思考与彻底翻新。［8］该理论早期应用于对需要再造的业务流程和工作流程进行技术性评估，后扩展到整个管理学领域，包含战略流程、经营流程和保障流程三大基础流程。

大学的功能主要通过学校组织的运行得以实现，组织再造是大学战略规划的理论基础，指大学组织的新发展必须选择合适的组织体系和结构，建立高效运行机制。［9］根据组织再造的三大基本流程，大学组织再造分为三个层面：一是大学组织理念再造，从改革理念层面确定学校的长远目标及战略规划；二是大学组织经营再造，强调高校办学的日常功能改革，指向学校人才培养这一核心功能；三是大学组织保障再造，指对大学资金、设施、师资力量等硬件和软件的保障。

基于组织再造理论，希拉姆学院立足学校整体，制定了《2017～2020年战略规划执行摘要》（Strategic Plan Executive Summary 2017-2020）①，重点提出新文科教育规划，从组织理念、组织经营和组织保障三个层面入手，形成了全方位办学变革模式。其中，在办学理念变革方面提出尊重办学传统、数据驱动管理、以学生为中心；在学校经营方面提出高体验式学制、高交叉性学科、高影响力项目；在学校保障方面提出师资队伍精简优化、经费开源节流、硬件设施翻新。综合来看，希拉姆学院从战略层面进行新文科建设与改革，培养更具综合性思维的新文科人才。

组织理念再造要求高校从学校文化层面提出大学发展方向及战略规划。希拉姆学院提出新的变革计划——新文科教育规划，是建立在学校历史标志性变革的基础上，依托学校办学传统，设立更加符合时代特征的改革目标，推进学校整体性变革。这使希拉姆学院成为美国新文科教育改革的院校典范。

（一）尊重办学传统

希拉姆学院创校至今已有170多年历史，办学历史悠久。自建校以来，希拉姆学院始终坚持变化（change）、弹性（flexibility）和敏捷（nimbleness）的创校理念，强调办学的整体性，聚焦于扩大学校影响力，不断进行发展性变革。回顾希拉姆学院发展史，不难发现其重大变革基本围绕以下三个方面进行。一是生源定位的变化。建校之初，美国女权运动高涨、种族歧视问题尖锐，学校做出招收女性和非裔学生的重大决议，实现学生种族和性别多样化，后续在美国中西部首批创建周末学院，吸引了大量在职成年人注册学习。二是教学时空的变化。希拉姆学院推出“完整的希拉姆”（Hiram Complete）项目，引入社区学院，通过衔接教学、派遣教授等方式帮助当地社区学院学生完成对希拉姆学院课程的学习，他们以此为基础可以进入希拉姆学院继续深造。三是教学模式的变化。希拉姆学院重新规划学期结构，由集中统一学习到分批次分层次教学，融合学科专业，开展跨学院、跨专业的联合课程培养等。在具有显著优势的文科基础上，学校不断创新基础课程、专业课程及其教学模式，最大限度地为学生提供多样化和个性化的学习体验。

（二）数据驱动管理

希拉姆学院重视以财务管理的方式支撑其人才培养优势，在新任校长罗莉·瓦洛塔（Lori Valotta）的带领下，以特拉华成本研究（the Delaware cost study）①为基础模型，通过大数据技术，对教师教学工作量、直接教学成本等进行分析，以此构建学校的学术成本和各院系生产力分析项目。其中，数据驱动管理方式应用的重点在于决定改革优先级别。此外，学校还专门成立了战略学术团队（SAT），旨在发挥咨政建言的作用，帮助校长制定和执行课程重组流程。一是要求各院系及学术项目组完成自评报告，分析所在院系或研究项目对学校文科核心发展的贡献；二是要求所有教职员工提交关于教学新举措的创新提案，为学校文科建设提供创意。SAT与学术计划委员会（APC）及任命、任期和晋升委员会（ATPC）这两个常设管理委员会齐名，在新文科教育规划中，以SAT为主，联合APC和ATPC，三个机构经过数据审查、会议讨论等，专门支持学校解决各类改革问题，分别向校长提供专业重组、校内资源分配等方面的建议。

（三）以学生为中心

“以学生为中心”（student-centeredness，SC）的办学理念最早是由卡尔·罗杰斯（Carl Ransom Rogers）于1952年提出的，经过美国高校的长期发展，形成了以学生为中心的高等教育理论。该理论的重要概念在于“范式”（paradigm），1995年由罗伯特·巴尔（Robert Barr）和约翰·塔格（John Tagg）提出，他们认为SC改革不应局限于教学活动，更需要理论基础、组织活动、学校体系等方面的系统性转变。［10］美国高校从1980年开始系统性地围绕SC进行改革，改变传统的讲授式教学范式（instruction paradigm），将课堂重点放于能力培养与思维训练。［11］基于此，希拉姆学院的新文科教育规划继承了SC改革的基本范式，立足于学校整体战略，充分发挥文理学院优势。如在教学设计中，采用小班教学、一对一课程辅导等多元化学习方式，完全服务于学生个体发展；在行政管理中，将学生学习满意度视为教师评价晋升的重要指标，从学校体系层面为学生发展服务；在学校理念层面，尊重以学生为中心的办学传统，从学校理念文化层面保持改革方向。

组织经营再造的重点是组织常态化功能的变革。大学的首要社会职能是人才培养，特别是本科人才培养。希拉姆学院的新文科教育规划是一项综合性变革，主要体现在办学模式改革上，不仅重视学制改革，而且重视学科专业建设以及高影响力学习项目的建设，从微观层面推进学校办学模式改革。

（一）高体验式学制

希拉姆学院在新文科教育改革中重视学校学制的特色化，包括学期制度、学年学习方式、入学毕业制度的变革。不同于美国大部分高校的春秋两学期制，希拉姆学院采用学期模块组合的方式，形成为期12周的常规（regular）学期和3周的强化（intensive）学期。在常规学期，学生仅须完成3～4门课程；在强化学期，学生的学习方式以体验式学习为主，每周完成一门课程的学习，保证学生可以在为期1周的学习周掌握所选课程。集中化的课程学习和实践体验使学生能够将学习理论和实践有效结合，让学生掌握面向职业发展的实用型技能。

在学年学习方式的更新中，希拉姆学院提出了一项专门针对第一学年的学习计划——“大一新生体验”（first year experience，FYE）。该计划主要由以下四个关键部分组成。一是参加初始周活动（institute week）。秋季学期伊始，学校会举行为期4天的互动活动，通过组织校园参观、集体舞会等活动，帮助新生融入大学生活。二是参与公共阅读计划（the common reading program）。该计划要求学生尽早阅读加载到学校平板计算机上的书籍，为第一学期的课堂讨论和小组作业做好准备。三是参加持久性问题研讨会（the enduring questions seminar）。新生每15人为一组，在教授的指导下探讨自身的学习经验和未来发展，培养学生的表达能力和写作能力。四是参与公共问题研讨会（the common questions hour）。学生要参与各种各样的集体讨论，讨论主题涵盖学校规范、社会期望以及各种道德问题。在整个FYE期间，学校不断引导学生探索“5C”，即性格（character）、职业（career）、课程（curriculum）、社区（community）和使命感（calling），旨在帮助学生广泛拓展学习兴趣，发掘自身职业方向，掌握职业技能，涵育人文情怀。

此外，为推动学生学习方式的多元化发展，希拉姆学院专门为学生开辟了公共学习空间——辛斯代尔学术资源中心（Academic Resource Cente at Hinsdale，ARCH），学生在这里可以接受免费的课后辅导。第一种：集体式辅导，面向成绩在B级及以上的学生，在辛斯代尔学术资源中心的大厅提供周一至周四的课后辅导，学生以自由提问或讨论的方式，获得专业课程方面的帮助。第二种：一对一辅导，面向无法参加现场活动的学生，学校每周为他们提供时长1个小时的一对一课业辅导。总之，希拉姆学院辛斯代尔学术资源中心的建立是注重学生个体发展的重要举措，旨在为学生打造适宜于个人的学习空间。

在学校入学和毕业制度的变化中，希拉姆学院提出的“完整的希拉姆”项目，旨在为学生提供新的入学方式。该项目为社区学院的学生提供衔接课程，学生可以同步学习社区学院课程与希拉姆学院课程，在拿到副学士学位后进入希拉姆学院继续学习，短时间可获得学士学位，从而达成当地社区学院和希拉姆学院学分互通、学历互认的目标，为社区学生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

（二）高交叉性学科

希拉姆学院拥有丰富的学科专业资源，设有5个学院、29个主修专业和38个辅修专业。自实施新文科教育规划以来，学校对专业进行跨学科整合，并新设市场营销专业，体育管理专业，犯罪、法律和司法专业，国际研究专业，表演艺术专业，艺术与设计专业等跨学科专业，主要包含以下特点。

一是注重思想品质教育。保证学生在取得专业成绩的同时，加强职业素养，严守道德底线。其中，表现最突出的是希拉姆学院的健康与医学学院，在“希拉姆健康”（Hiram Health）项目中，特别开设人文社科课程，用以培养学生的同情心和共情能力。另外，新开设的体育管理专业更加重视学生体育道德的培养，对于竞技精神、奥林匹克精神等优秀体育精神有更好的诠释。显然，希拉姆学院重视对学生职业道德和个人品德的培养，突出新文科教育的人文教育特性。

二是突出跨学科跨领域。如体育管理专业，将体育、休闲、娱乐与商业结合起来，教授学生体育知识与管理知识；又如国际研究专业，旨在从跨学科的学术角度探讨诸如全球生态、社会文化变迁等全球性问题，并对此提出思考与建议；再如犯罪、法律和司法专业，在研究法律的基础上，提出了研究民主、权利等社会性问题。新设的多个专业都围绕本专业基础课程和跨专业课程展开，除专业课学习方向外，学校还精心打造了核心课程模块（core curriculum），确保核心课程与学生的专业课程具有一致性，关注现实挑战和发展机遇，回答有关全球变暖、人工智能、21世纪的市场经济、水资源、食品安全等全球性问题。此外，学校开设兼具理论与实践效果的课程，指导学生为思考和解决现实问题做好准备，以培养学生的基础技能，使之加强对上述社会现状的探讨，强化学生的社会责任。

三是强调师生、生生间的交流合作。希拉姆学院为学生和教师的互动提供了多样化的活动和场所。学校的主要场馆包括两大类：一个是马汉之家（Mahan House）综合讨论中心，开设有医学、社会学、人文、法学等不同学科讨论的教室；另一个是坎斯基大厅（Kansky Hall）艺体交流中心，除了为学生提供会议室与图书室，也会定期举办音乐剧评论或歌剧研讨会等小型集会，邀请大师级的音乐家与学生交流，为学生创作提供指导与帮助。小班教学的方式不仅促进学生和教师间的交流互动，加强教师对学生的指导和帮助，也是在培养学生的合作能力，强调学生之间的团队协作。

四是为学生搭建多元实践平台。在学术类研究平台建设方面，设立以著名情报学家加菲尔德命名的加菲尔德研究所（Garfield Institute），学生在此处讨论宣传、外交、国防等发展问题，同政治人士一起，更有效地研讨公共服务政策。对于艺体类表演平台，与盖尔布克美术馆（Gelbke Fine Arts Gallery）合作，为学生提供参加展览的机会；与美国顶尖音乐学院、歌剧院克利夫兰歌剧演出团（Cleveland Opera Company）结成盟友关系，学生可以前往不同地区演出。学校与校内外多方独立机构合作，为学生提供专业名师指导以及广阔的实践空间。

（三）高影响力项目

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改革在教学模式方面突出高影响力的体验活动，即高影响力项目（high impact projects，HIP），包括实习、出国留学或重大研究项目，学生就读期间必须选择并完成至少一个HIP。希拉姆学院在战略规划执行摘要中提及的新兴学术计划，“希拉姆连接”（Hiram Connect）项目和“科技与调研”（Tech and Trek）项目与HIP相关性很强。

第一，希拉姆连接项目是将课堂学习与课外学习联系起来，让学生在课外体悟课内知识，增强学习体验感。包括4个步骤。（1）持久性问题研讨会。该步骤与FYE相结合，以学生在第一学期参加的“持久性问题研讨会”作为大学生活和学习的入门课程，通过交流讨论的方式，使之思考并回答对自身的期望与规划。（2）宣告主修课程（declaration of major），学生在大二之前会与导师进行深入交流，确认具体职业规划和与之对应的大学课程规划，选择主修及辅修专业。（3）体验式学习（experiential learning），学校鼓励学生参加校外实习和各种研究项目，通过对校内外学习的思考与实践，建立课堂知识与课外实践的联结。在留学项目中，多领域的团队型授课、对当地文化的沉浸式体验等都能帮助学生对文化认同、商业经济、气候变暖等全球性问题的研讨；在实习项目中，学生需完成120个小时以上的实习记录。（4）毕业生顶石项目（capstone project），在第三步的基础上，学生选择与自己研究领域相关的主题，并对该主题所包含的各类问题进行深入分析，通过讲座等形式向老师和同学展示自身的研究成果及最终反思，为个人的经验积累和未来发展做准备。

第二，科技与调研项目是一个综合性的移动技术项目，旨在帮助学生打造适合于个人发展的学习路径。学生通过学习如何创造性地、批判性地使用技术，以提高他们在校园内外的学习效率与质量。首先，学校在对基础设施的改革中重视教学设施的改善，对科技与调研项目的学习用电子设备进行了更新，为学生提供了新一代学习工具和交流平台。其次，面对学生过于依赖技术而与现实世界脱节这一问题，科技与调研项目提出大胆的想法，构建校内外共享平台，让学生捕捉、分享来自宿舍、课堂、留学旅行和实习的故事，通过科技应用，提升学习体验感。最后，希拉姆学院还建设了科技与调研项目的官方播客，专门用于记录每年该项目的实施情况，并多次召开科技与调研项目会议，讨论和探索移动技术如何更好地作用于高影响力的学生体验和教学创新。

组织保障再造在管理学领域主要分为人力资源、会计管理和信息系统等。在高校组织中，其保障内容主要是师资力量、学校经费和硬件设施三个方面。希拉姆学院积极改善校园环境和教学质量，将“学生满意度”作为学校办学及教学评价的重要指标，希冀在“以学生为中心”的培养理念中开展新文科建设的保障工作。

（一）追求卓越的师资保障

师资力量作为学校的第一资源，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不同类型高校中教师职能偏向有所差异。作为传统文科院校，希拉姆学院强调以学生为中心，教师的工作是围绕人才培养展开的，如在教学模式上采取小班教学、教师与学生联系紧密、需要教师针对学生的具体情况制定教学大纲等。希拉姆学院遵循宁缺毋滥的人才引进原则，从数量和质量两个方面入手，对教职员工进行精减优化。

一是减少教师数量。由于学校正在进行新文科的全面改革，部分专业、项目面临裁撤或合并，因此教职员工面临降职、裁员的风险。学校拥有完整的教师管理制度，对于教师招聘、升职、解雇等都有严格规定。学校依据教师管理规章进行裁员，减少兼职教师和助理教师的数量，留存的教师以全职教师和终身教职教师为主，是学校教学活动的中坚力量。此裁员方式在减少学校财政开支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些更优秀的教职员工，为学校整体的改革升级奠定了师资基础。

二是提高教师质量。在学校战略规划中明确提出，为了教授学生在21世纪发展的技能，引导学生规划多样化的职业道路，要求管理者、教职员工确保联合课程和专业，既能培养传统的文科技能，如出色的交流能力、书面表达能力、团队合作能力等，也能培养21世纪新文科人才所需的技能，如批判性思维、计算技能。在教师质量的整体提升过程中，希拉姆学院通过优化教职员工的招聘要求，使新进教师都具有新文科教育改革所要求的特质。不仅要求教师和员工的专业知识与学校改革方向相一致，即与学校新文科教育规划优先改革的专业、课程或项目具有高度匹配性；也要求教师必须以学生为中心，教师所拥有的不仅是卓越的专业素养，而且需要有爱心和耐心，充分考虑学生的学习获得感。此举有助于增强教职员工对学校改革的参与感与责任感，增强学校改革的凝聚力。

（二）开源节流的经费保障

办学经费是学校改革的物质基础，希拉姆学院在提出新文科教育改革后，积极推进学校经费模式的整体改革，从学生学费、财务管理、社会捐赠三大渠道进行开源节流的经费模式改革。

首先，改革学生学费模式。希拉姆学院以往的主要资金来源于学生学费，在2017年新文科教育改革两年后，校长罗莉·瓦洛塔宣布了新文科教育规划的下一阶段改革方向，即改变传统文科学院的学费模式，提出新的学费模式——“多学、多得、少花”（learn more，earn more and spend less），让学生学到更多、获得更多、花得更少。为此，希拉姆学院通过一系列措施减少学生学费并为学生提供挣钱机会，减少学费等强制性费用，向学生提供两个免费的暑期小课程，为学生提供更多的学习课程和带薪实习或研究项目机会等。

其次，推出新型财务计划。由于新的学费模式减少了学校的大量资金来源，以高额学费作为学校主要经济来源显然已经不适用。在此情况下，希拉姆学院推出新型财务计划。一方面，改进融资渠道，与希拉姆酒店等相关地方型企业达成合作计划，形成商业合作伙伴关系，通过举办主体性区域小型活动，关注技术、健康等关键领域，寻找针对性的投资和捐赠。另一方面，提高学校知名度，打造学校品牌效应。希拉姆学院实施战略性和扩展性的广告投放，希冀增加学校在地区、全国以及国际上的足迹，开展一场持续性品牌重塑运动。

最后，寻求更多的社会捐赠。在面向社会的捐赠中，重点在于小型精品活动的举办。2019年末，希拉姆学院发起了“愿景2020活动”，关注技术、校园改善、品牌与营销、学术新设计、学校资金五个关键领域。一年内有超过500名捐赠者参与这项活动，总计捐款4000多万美元，该活动资金使希拉姆学院得以继续实施新的学术计划。此外，在新文科教育改革中，翻新图书馆进行校园环境及技术升级，为受新冠疫情影响的学生提供经济救济，扩大地区营销等都有所涉及。对于校友捐赠，学校于2019年成立“1850协会”，用于表扬近年来的大额捐赠者。同年，在学校举办的杰出捐赠者活动上，表彰了47名创始成员，他们的集体捐赠超过了1.02亿美元。其中，2018年学校收到一位匿名捐赠者约200万美元的无限制捐款，这为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规划提供了庞大的资金支持。

（三）内外兼修的硬件保障

希拉姆学院坐落在美国西部保护区，学校里众多历史建筑和现代设施相融合，涵盖于新文科教育改革中的校园环境改革旨在能够让学生在充满怀旧感的学校中学习新知识，体验学校厚重的历史感。

一是学习、生活空间修缮。在学习方面，学校将图书馆一楼改造成一个支持项目讨论、师生协作、资源汇编等多人参与的协作空间，不仅能够提供小组讨论的安静之地，还提供科技与调研等体验项目的咨询，帮助学生明确实习、留学或研究项目；学校还升级科尔顿科学实验室，建设21世纪多功能、多用途的实验室，延续学生在科尔顿实验室完成一整晚实验的传统。在生活方面，学校不仅新增网球场、篮球场等户外运动场馆，并对现有建筑进行翻修，也聘请了专业的建筑规划师，设计校园中心绿地以及穿插于教学楼间的绿化带，使学校整体环境大变样，着力为学生打造具有新文科学术氛围与特色的生活空间。

二是教学设施改善。21世纪，新技术广泛运用于课堂教学和实践活动，其最突出的运用在于新文科教学规划所提出的科技与调研项目，该项目面向所有全日制学生以及教职员工，为其提供最新一代品牌学习用电子设备，确保学生可以使用移动技术及其配套设备访问多重学术资源。在此基础上，构建复杂的查询平台，共享资源信息，为学生资源收集提供便利；专门设立单独板块，鼓励学生捕捉来自宿舍、课堂、留学旅行、实习等方面的图像，以图文结合的方式分享自己的故事与想法，与全校师生共同探讨自主学习与学校建设。

希拉姆学院作为精英文理学院，是美国新文科教育改革的倡导者，其改革以学校战略为主线，突出理念的历史性、过程的统筹性、思想的人本性和学科的交叉性等特点，在美国高等文科教育改革中起到示范作用，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当前，中国高校亦在大力推进新文科建设，但由于中国高等教育办学性质、类型结构和人才培养目标等与美国存在差异性，在改革动因上以彰显国家意志为基调，在育人价值上更加凸显立德树人，在培养模式上呈现学科导向特征，故在了解希拉姆学院改革可取之处的同时，必须结合中国高校新文科建设的特殊性，发掘适合中国高校新文科建设的模式。

（一）基于组织再造的新文科教育改革思路

组织再造是大学发展战略规划的重要理论基础。借助这一理论开展战略规划和组织建设，首先应根据外部环境，提出学校发展问题；其次要做好顶层设计，明确学校改革目标；再次要以顶层性的制度设计指导学校战略规划；最后确定实施改革的具体流程。从组织再造的理论视角看，有必要为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实践建构一个理论框架，包括外部环境、顶层设计、战略规划和实施流程（见图1）。

第一，外部环境。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并非一项自发性改革，而是对外部环境的应激性反应。因此，新文科教育改革首先需要认清生源市场环境和学科发展环境的持续变化，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学校发展的宏观性和具体性问题。换言之，高校必须从学生招考就业、知识生产模式等多个方面进行“外部”考察，从这些主要的外部环境因素角度审视新文科教育改革的最基本问题，这是新文科教育改革的基础。

第二，顶层设计。顶层设计是“战略规划背后的战略”，为学校战略规划的制定提供方法论的指导。因此，新文科教育改革的顶层设计要根据外部环境，进一步明确学校改革目标，并建立起一套可行的自上而下的组织行动，从而实现理念一致、结构统一、功能协调和资源共享，赋予新文科教育改革的系统性导引和层次性任务，进而为学校新文科教育改革战略规划和实施流程的落实提供“顶层”的解决之道。

第三，战略规划。学校战略规划的制定需要总揽全局、着眼未来。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必须将学校看作一个整体，就是要摒弃单一学科专业建设的局部思维，放弃点滴的修补和改良。因此，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就是应从整体出发，包括学校办学理念、组织建设以及参与主体等方面，制定出不同于传统文科教育，具有显著性的战略规划，对学校发展做出破旧立新式的全局性和预见性综合改革。

第四，实施流程。实施流程是战略规划的具体化和可操作化。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的战略规划必须建立在清晰、可靠的实施路径上才能得以最终实现，这也是学校组织内部再造的核心部分。本文根据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改革经验，将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抽象为两个重要流程维度：一是全员参与的主体；二是全方位育人的内容。

一是全员参与的主体维度。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应该强调“全员参与”的改革主体，主要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管理者。高校管理者，特别是校长，要在新文科教育改革中发挥领导作用，积极发现学校发展问题，探索学校发展方向，组织发起自上而下的改革行动。第二类是教师。教职员工是学校的重要组成部分，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离不开教师的共同努力，需要激发教师的责任感和凝聚力，发挥教师建言献策的作用。第三类是学生。学生是学校服务的对象，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必须立足于学生发展需求，坚持以学生为中心，充分考虑学生在新文科教育改革下的参与感和获得感。

二是全方位育人的内容维度。以学校整体为中心的新文科教育改革，根本上就是强调以人才培养为核心的全方位育人内容。首先是理念再造。办学理念是学校文化的灵魂，对学校发展具有思想指引的作用。在新文科教育改革中，高校需要突出尊重办学传统、数据驱动管理、以学生为中心的改革理念，即在文化建设中，尊重所在学校的办学传统和特色文化，传承办学特色；在校园管理中突出大数据管理，运用数据思维探索学校管理和决策的新模式；在办学方式中坚持以学生为中心，充分认识学生的学习需求，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其次是经营再造。学校的经营再造是指核心功能的再造，即人才培养模式的再造。为此，新文科教育改革中就是要提出面向人才培养的高体验式、高交叉性、高影响力三大关键词，即坚持将传统文科与其他学科相结合，将传统文科思维与理工科逻辑思维相结合，将传统文科书本理论学习与实践体验学习相结合，培养具备跨专业知识、跨学科思维的实用型文科人才。最后是保障再造。学校为维护核心功能的运转，必须为人才培养提供保障。新文科教育改革强调师资保障、经费保障和硬件保障，摒弃了只重视学科建设的单一改革模式，从学校整体和发展全局出发，理清学校长远发展所需要的硬件软件支持，以全方位的组织优化推动具有远瞻性的保障设施改革。

（二）中国高校新文科建设举措的着力点

根据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改革的经验，可以发现在组织再造理论的指导下，以高校为整体的改革模式适用于文科院校进行新文科教育改革，这为我国相关高校提供了借鉴。依据组织再造的新文科教育改革思路框架，高校改革应立足外部环境，发现学校发展问题，明确改革目标，提出顶层设计和战略规划，最后实施改革流程。新文科组织再造的核心在于实施流程中的内容部分，故对我国高校新文科建设举措主要提出以下三个着力点：组织理念再造、组织经营再造和组织保障再造。

一是从新文科组织理念看，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改革提出了尊重办学传统、数据驱动管理和以学生为中心的基本理念，这对我国高校新文科建设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首先，高校新文科建设必须与其办学传统和理念相一致，特别是传统的行业型高校，如财经、外语、政法等类型高校开展新文科教育，要保持办学的战略定力和学科特色，避免简单模仿和“综合化”转向，要立足自身优势发展新文科，并且将校史教育作为学校传统理念的外化表现形式，积极推进学校文化建设。其次，大学治理亟须融入大数据思维和数字技术，使高校组织管理从传统管理模式走向场景化、共享化、数智化的新阶段，重视大数据在财务管理、人才培养、师资队伍建设等方面的驱动和评价作用。最后，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应切实以学生为中心，但是以学生为中心并不意味着完全以学生满意度为教育成就的评价指标，而是要真正关注学生的获得感和学业增值，淬炼学生的思想品质和学习能力，给予学生相对宽松、开放的学习环境，培养学生能独立思考和自主学习。

二是从新文科组织经营看，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改革的核心是人才培养，这与我国新文科建设具有高度的一致性。首先，高校在教学中需要引入高体验式的学习模式，要改变传统的单一授课方式，加强师生课堂互动性，同时融入更多的实践教学，鼓励学生参加诸如实习实训、科研项目、学科竞赛等多种课程实践，形成课堂内外结合的学习模式，帮助学生在实践中掌握技能。其次，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要融入高交叉性学科的思维方式，这种交叉模式不仅仅是将多个学科进行简单相加，更重要的是对不同学科进行“专业性”融合。夯实学生的学科结构基础，凸显跨学科特点，形成高阶跨学科知识体系和思维方式。［12］最后，高校在高影响力和高体验式办学中借鉴项目制模式，根据学校办学特色，建立校际联盟或与其他社会组织达成合作，教师及时跟进项目，鼓励学生参加相关学习、竞赛、研究项目，形成项目式合作模式，在锻炼学生实践技能的同时提高学生的团队合作与协调能力。

三是从新文科组织保障看，希拉姆学院新文科教育改革得以顺利实施有赖于师资保障、经费保障和硬件保障，这些是支撑新文科建设的重要物质基础。首先，面对新文科教育改革带来的教学模式及学科专业变化，需要升级新文科教学的教师团队，高校需要从学校制度层面保证教师团队质量，优先选择具有复合型特点的教师，重视教师的团队培养，从交叉学科的教学内容、授课方法等方面入手，全面推动新文科教师团队改革。其次，高校在新文科建设中需要采取科学的资金使用举措，摆脱资源依赖性的经费模式，主动开拓融资渠道，通过校企合作等方式增加资金来源，将每一笔钱用在人才培养的刀刃上，全力支持新文科教育改革。最后，高校新文科教育改革还需要重视学校设施和环境的持续改善，在强调高影响力和高体验式的办学实践中，需要不断完善教学设备，加强自习室、图书馆等公共学习空间的人性化建设和服务，为学生提供更好的学习、研究和生活环境。

总的来看，希拉姆学院正在推进的学校战略性新文科教育改革，与其说是一场组织再造改革，不如说是文化再造变革。例如，希拉姆学院在理念改革上，遵从办学历史传统，挖掘学校历史内涵，提出适应于当下发展的长远文化理念；在经营改革上，学校统合学科专业，深化个性化人才培养模式，建设具有人文内涵的学科文化；在保障改革上，学校强调经费保障和师资队伍建设，重视设施修缮，营造浓厚的软硬件大学文化氛围。回到中国高校，同样需要从文化维度认识和思考新文科建设路向，因为大学文化建设的核心是组织文化建设，这是大学办学理念的诠释，是学科文化的沉淀，是学校功能活动和师生行为的外化体现。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高等财经教育研究项目“‘四新’与‘新财经’建设的发展趋势和战略选择：一个校本研究规划”（项目编号：JKB21FG01）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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