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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玉振：谁的许思敏？

老田投研3

2025-11-30

导读：2025年11月27日，杭州阴天，微雨。西湖畔的娃哈哈总部大楼里，31岁的许思敏第一次以董事长身份站在集团年度销售大会的聚光灯下。

2025年11月27日，杭州阴天，微雨。西湖畔的娃哈哈总部大楼里，31岁的许思敏首次以董事长身份站在集团年度销售大会的聚光灯下。台下坐着全国2000多名经销商、供应商与区域经理，第二大股东宗馥莉亦在列。掌声响起时，许思敏微微欠身，如同一名刚交卷的学生——而真正的阅卷人，分散在杭城几处机关大院、老臣别墅和宗氏家族群聊中。

“他到底是谁的人？”这是过去14个月娃哈哈内部最常被低语的问题。2024年8月，许思敏以监事身份进入高管名单；2025年10月升任总经理；同年11月27日接任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成为娃哈哈自1987年创立以来最年轻的掌舵者。更引人注目的是，宗馥莉并未退出，仍持29.4%股权；第一大股东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则持股46%，沉默如一尊被供奉的国资菩萨。

“许思敏只是过渡。”接近杭州市国资委的人士断言，“他的任务是把一张已经撕开的纸糊起来，至于纸里包的是宗家的火，还是国资的雷，都要他自己去试温。”

从“原牛道”到“宏胜”：一条被精心擦除的履历

许思敏1994年生于温州瑞安，2012年考入浙江大学法学院。2015年大三期间，他在深圳注册火锅品牌“原牛道”，注册资本50万元，个人占股38%。天眼查显示，该企业至今仍在经营，法人已变更为他人。同一年，他关闭生意，以法务专员身份加入宏胜集团——当时仅为娃哈哈代工厂。

宏胜员工回忆，许思敏入职首日便携带《商标法》条文，提问若娃哈哈商标被冻结，代工厂能否继续生产。2021年，因环保整改停产，他提出“分阶段改造+申请补贴”方案，维持生产线运转，为集团节省近千万元成本。当年，年仅27岁的他破格晋升为法务部部长，进入核心管理层。

“他是宗馥莉的刀。”一名已离职的宏胜副总回忆，2022至2023年间，宗馥莉与其兄宗泽后因遗产分割对簿公堂，许思敏带领团队梳理出宏胜与娃哈哈之间长达15年的1.7万笔关联交易，助力宗馥莉保住宏胜控制权。案件结束后，宗馥莉在饭局上举杯称：“思敏，你学的是法律，但最懂的是边界。”此言被视为其正式进入宗氏“家臣”圈层的标志。

国资、宗氏与职工持股会：三把椅子上的平衡术

2024年春节后，娃哈哈启动“第三次改制”论证，杭州市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首次提出：三年内完成产权清晰化，或国资退出，或宗馥莉让渡部分股权并引入战投。此时，职工持股会掌握的24.6%表决权成为关键少数。

许思敏在此背景下被宗馥莉提名进入娃哈哈任监事。他兼具对宗氏的忠诚记录与法律专业背景，易获国资认可，成为宗馥莉“以退为进”的一步活棋。2024年8月董事会扩大会议上，他代表宏胜向职工持股会承诺：“商标仍归集团所有，不会被宏胜拿走。”开场即强调：“我来自宏胜，但我首先是一名注册在浙江省司法厅的执业律师，法律是我的第一主人。”此言赢得老员工掌声，也获得国资代表默许。

真正使其站上“三方正中”的是2025年轰动全国的“娃小宗”风波。当年9月，宏胜宣布推出新品牌“娃小宗”，产品线高度重合娃哈哈，并要求经销商二选一。外界普遍认为宗馥莉意图“另立中央”，国资则担忧涉嫌国有资产流失。

许思敏被紧急派往北京，与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国资委法规局沟通。10天后，“娃小宗”暂停上市；又过10天，他被任命为总经理，董事长职位空缺——罕见的“过渡性人事安排”。知情人士透露，国资提出条件：宗馥莉可保留股权，但不得单方面使用娃哈哈商标；作为交换，同意由“法律背景、无家族血缘”的许思敏暂代董事长，推进产权清晰化。

沉默的宗馥莉：在29.4%里的攻防

11月27日工商变更完成后，宗馥莉首次公开露面于绍兴销售表彰大会场外。她身穿黑色风衣、戴灰色口罩，伫立酒店回廊尽头，静看许思敏致辞。面对记者围堵，仅回应：“今天的主角是年轻人。”随即乘车离开，司机为其跟随十年的老员工。

“她不会走远。”娃哈哈早期创始人之一、退休员工杜大爷表示，“29.4%像一根绳子，一端系着宗家过去，一端系着未来。她只是在等国资与职工持股会谁先松手。”他形容当前格局为“跷跷板”结构：46%对29.4%，中间24.6%为支点，而许思敏正是被三方暂时允许站在此处的“平衡木选手”。

接近宗馥莉人士透露，近一个月来，她频繁现身浙江高院与杭州仲裁委处理遗产纠纷二审，同时秘密筹备宏胜集团港股上市。一旦宏胜IPO成功，她将拥有独立于娃哈哈的融资平台，届时可进可退：进，则通过二级市场增持夺回控股权；退，则彻底剥离体系，专注打造自有饮料帝国。

“她需要一个法律上的‘干净人’替她守住娃哈哈棋盘，”该人士称，“许思敏没有股权、没有根基、没有血缘，唯一资本就是‘被各方接受’，这正是宗馥莉最擅长的‘以退为进’策略。”

国资的底线：红帽子不能摘，但要量尺寸

杭州市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未回应采访，但杭州市国资委匿名人士表示：“娃哈哈不是普通国企，它戴着‘红帽子’出生，靠市场化机制成长为巨头。我们的底线只有两条：不能有国有资产流失，不能有系统性风险。只要满足这两条，谁当董事长都可谈。”

所谓“红帽子”，指娃哈哈1996年改制后保留的国有参股身份。这一身份使其既能享受国企融资便利，又能按民营机制快速决策。随着《国企改革深化提升行动方案（2023—2025年）》落地，浙江省被列为混改企业产权清晰化试点，娃哈哈列入首批名单。

上述国资委人士称：“省里意见明确：要么国资增持至51%实现控股，要么宗馥莉引入战投推动公众化，国资逐步退出。许思敏的任务是在两条路径间搭桥——桥修好了，他留任；桥没修好，就得让路。”

职工持股会：24.6%的“沉默大多数”

娃哈哈职工持股会涵盖原杭州罐头厂、食品厂及全国29个省销售公司共1.3万名员工。2024年，宗馥莉为降本关闭重庆、吉林两厂，涉及600余名员工转岗，引发首次大规模维权。时任集团监事的许思敏提出“N+3补偿+优先返聘宏胜新厂”方案，成功平息事态，赢得基层好感。

2025年11月30日，记者在杭州剧院偶遇持股会理事徐奶奶。她手持印有“娃哈哈十周年庆”字样的帆布包，内装许思敏上任后提交的《第三次改制征求意见表》。她坦言：“我们不想卖给外面的人，也不想再被宗家一家说了算。如果小许能把公司搞上市，让我们股票真正流动起来，我们就支持他。”

许思敏的B面：深夜的律所与未注销的火锅店

12月1日凌晨，深圳南山科技园，“原牛道”火锅总部办公室灯光仍亮。许思敏持有38%股份的深圳市九牛餐饮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法人虽已更换，但他每月仍通过视频参与经营会议。“他特别交代，原牛道不能关，那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公司行政人员透露。

同日上午，杭州黄龙时代广场，浙江六和律师事务所会议室中，许思敏的执业备案仍未注销。律所主任提醒：“你现在是董事长，但法律人身份别丢，说不定哪天还得回来做律师。”

这两个细节暗示了他的双重准备：若改革成功，可继续执掌娃哈哈，成为职业经理人；若谈判破裂，也可退回深圳创业或重返律所，专营企业并购业务。进退之间，他为自己预留了“原牛道”与“律师证”两条后路。

结局未写的剧本：过渡者，还是破局者？

12月3日，冬至前夜，娃哈哈董事会通过决议：授权许思敏组建“第三次改制工作小组”，成员包括国资代表、宗馥莉指定人士、职工持股会理事及两家国际投行。决议未设时限，仅写明“以最大限度保护各方合法权益为最高原则”。

发布会背景板首次未出现“娃哈哈”商标，仅以毛笔字书写“三十七载，再出发”。许思敏站于台下，被问“你代表谁”时沉默数秒，答道：“我代表公司，公司属于所有股东，也属于员工和消费者。”

这句看似滴水不漏的回答，被现场老记者低声调侃：“等于什么都没说。”但或许，这正是许思敏目前唯一能给的答案。他非宗馥莉翻版，亦非国资傀儡，更像是被历史选中的“过渡符号”——在产权未清、46%与29.4%未握手、24.6%未抉择之前，他必须稳立于最脆弱却最关键的支点之上，阻止娃哈哈再度分裂。

至于未来他会被符号吞噬，抑或将其变为王座，取决于能否完成一场几乎不可能的“三重合围”：让国资看到安全，让宗氏看到尊重，让员工看到希望。

“谁的许思敏？”

答案或许只能由时间书写。而这位最冷酷的阅卷人，正将笔尖对准这个31岁的年轻人，等待他在落子之前，先回答那个古老命题——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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