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近村口,老槐树的剪影先撞进眼帘,槐树下,正是那盘我念了两年的老碾子——它像一位等候游子的老人,静静立在岁月里,只是这一次,少了那个总在碾旁忙碌的身影。
记忆里的那盘老碾子总裹着烟火气,奶奶的竹筐是它最亲密的伙伴。如今碾盘依旧青灰发亮,只是那道被竹筐磨出的浅痕,似乎又深了些,深得像一道刻在石头上的思念。碾轮停在原地,再没有“咯吱咯吱”的转动声,槐树叶落在它的碾盘上,像是给这盘老碾子盖了层细碎的绒毯,也盖住了曾经漫满村口的米香。我走过去,指尖抚过冰凉的石面,瞬间触到了童年的温度——曾几何时,我就是趴在这盘老碾子上,看奶奶推着碾杆一圈圈挪动,看金黄的玉米碎成粉末,看雪白的糯米面簌簌滑落,她总会捏起一小撮塞进我嘴里,甜香漫过舌尖,也漫过整个童年。
风穿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轻轻叹息。我仿佛又听到了婶子大娘们围着那盘老碾子说笑的声音,听到了爷爷站在碾旁念叨“碾子通人心”的低语,却再听不到奶奶拍开我手背时“傻娃,小心磨手”的嗔怪声。那些藏在它碾轮纹路里的时光,那些浸在谷物香气里的温暖,一下子涌到眼前,模糊了视线。我忽然发现,那盘老碾子早已不是简单的石制工具,它是乡愁的锚,是岁月的碑,刻着我们一家人的牵挂,也刻着奶奶未说尽的疼爱。
转身要走的瞬间,我忍不住再一次凝望那盘老碾子。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它的碾盘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童年时那些闪着光的日子,只是再也没有一双温暖的手,会为我拂去碾盘上的灰尘。再见了,我家乡的那盘老碾子;再见了,那些被它碾过的温暖岁月。它还在,守着村口,守着记忆,可那个总在碾旁忙碌的奶奶,却再也不会等我回家了。无论我走多远,那盘老碾子永远是我心底最柔软的牵挂,是我一回头,就能望见的、带着奶奶气息的故乡。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