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去过日本几次，这次国庆选择徒步熊野古道，本以为只是一次户外旅行，却意外地看到了日本在东京银座、京都庭院、秋叶原动漫、北海道皑皑白雪以外，更为本土的一面。
我们分别在田边市和那智胜浦町的两家酒店住了4晚，没有进门就自动开机播放的大屏幕，开关房间的门还需要钥匙。大概因为地处于乡下，周边几乎没有商场、餐厅，这两家酒店早晚均提供和食会席餐。
到达田边的渡濑温泉时已经晚上7点多，行李交给前台后直接前往了餐厅，眼前出现的是摆满一桌的精致小菜，周边是穿着和式浴衣吃着饭的人们，衬托出背着双肩包风尘仆仆的我们有些突兀。就餐期间，发现周围有不少是上了年纪的日本夫妻，与外国游客在异国他乡的兴奋不同，他们妥帖地穿着浴衣和披上对襟的羽织，额外点上一瓶酒，不紧不慢地用着餐。
饭后去泡了私汤，夜色笼罩下，我们谁都没说话，就像晚上散步看到的电话亭，在乡下的夜晚寂静地存在着。
第二天早餐，同样是满满一桌的摆盘，我们发出轻叹，旁边老外打趣地说：“It’s just snakes”，确实如此，但适当的仪式会赋予人们被重视的感觉，配上窗外入秋的乡村美景，一天的旅程有了美好的开始。
熊野古道我们只走了简单的两条路线：中边路的发心门到本宫大社，以及伊势路的松本峠。沿途的风景并没有给我带来太深刻的印象，地貌普通，平平淡淡，远不能与祖国壮丽奇崛的山河媲美，但感受到了自然与岁月。沿路许许多多高耸竖立的参天大树，它们粗壮的根部蔓延在整个道路上，绵延不绝，脚下青褐色石阶表面分布了大大小小的苔藓，流萤闪烁。可以想见在这片土地下，这些树根们是如何的纵横交错，贯穿了整片山林。这里因为人类而形成了道路，留下了痕迹，但这里的自然并没有被打扰，它们是那么恣意地生长，穿越了漫长的岁月，也让我得以窥见了岁月。
这样自然与人类交汇的景象在后续的旅行中不断地出现。在参观檀上伽蓝时碰上了正在根本大塔下举行的仪式。丹红的大塔、僧侣的吟诵、信众的附和，绵绵长长，我不感兴趣，于是随便闲逛，偶遇了藏在树林深处的西塔，它在一片树木中伫立，郁郁葱葱的绿衬托着木制的塔身，仿佛这座塔本身是这片树林的一部分。它让我想起了应县木塔，同为木塔，却身处截然不同的环境，西塔安静地长在这片土地上，与高野山融为一体，而应县木塔却仿佛是落入尘世的宝珠，与应县格格不入。
奥之院里，自然也覆盖上了纪念碑，同样有着许许多多参天大树，但意外的是，长满青苔斑斑驳驳的石碑，已然腐朽而摇摇欲坠的木牌。不管这些纪念碑上的人物在日本历史上怎样辉煌过，大自然都同等地对待了他们。唯有空海的御廟所，有僧人精心的打扫等待他的“降世”，也唯有地藏菩萨会被往来的人们带上肚兜、帽子，承载着守护和思念。
最后是临时的行程——伊势神宫。我们游览时，下着倾盆大雨，走在遮天蔽日的大树中，格外阴郁。神宫的建筑在我看来非常简单，概而言之，就是屋檐非常厚的“草屋”，难以与“神宫”二字进行关联。但来来往往的日本人却格外认真的在参拜，甚至很多像是企业团体，他们穿着的非常正式。我并不清楚神宫对日本的含义，但此刻我无疑感受到这个民族的信仰，并不是宗教性质的，而是在往来参拜的人的神情中窥见到的一种联系、一种精神。
徒步熊野的路上，我们经过新宫市，下午时分，空荡安静；尽管从路边房屋车辆来看，这并不是濒临荒废的城市。我的朋友说她在这里一天都呆不下去。这样的景象在后续路过的城镇上反复出现，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一尘不变。我们在车上和司机师傅讨论：日本人怎么能日复一日如此的生活？安静用餐的日本夫妻、参天的大树、古朴的西塔、斑驳的纪念碑、路边的地藏菩萨、大雨中认真参拜的日本人，也许是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