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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 - The Marble Index (1968)

Nico - The Marble Index (1968) 老A讲跨境
2025-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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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摇滚乐的历史长河中,存在一些并非用来取悦耳朵,而是为了凿穿现实壁垒、窥探深渊的唱片。

在摇滚乐的历史长河中,存在一些并非用来取悦耳朵,而是为了凿穿现实壁垒、窥探深渊的唱片。Nico的《The Marble Index》无疑是其中最极致、最不容置疑的一座冰山。它不属于任何一个时代,因为它创造了自己的时间;它不迎合任何一种潮流,因为它本身就是一股逆流而上的寒潮。近半个世纪过去,这张专辑依然如同其名,是一尊The Marble Index,冰冷、不朽,指向一个永远独航于奇异思想之海的心灵。

要理解《The Marble Index》的惊世骇俗,必须回溯其前作《Chelsea Girl》的辉煌失败。那张处女作由超级明星词曲作者(Bob Dylan, Lou Reed, Jackson Browne, Tim Hardin)护航,却被过度制作(尤其是Nico本人深恶痛绝的长笛)包裹成一件精美的商品。正如《洛杉矶时报》所言:这是一张由伟大作家创作的优美歌曲组成的苍白而美丽的合集。如果歌曲是伟大的,而作家是优美的,那将会更好。Nico的哭泣是对自身艺术灵魂被强行裹上糖衣的抗议。她是安迪·沃霍尔工厂生态中美丽的装饰品,是地下丝绒乐队中唱三首歌的德国模特,是摇滚巨星们幸运的爱人——一个被观看、被定义、被消费的客体。

然而,《The Marble Index》是她从客体迈向主体的宣言。一句对前经理人Paul Morrissey我不想再美丽了,宣告了与过去彻底的决裂。她放弃了时尚华服,换上僧侣般的工装裤;她抛弃了流行歌曲的结构,拥抱了古老而原始的簧风琴。这不仅仅是风格的转变,更是一次身份的重铸。她从缪斯的祭坛上走下来,亲手握住了立法者与女祭司的权杖。

促成这一转变的关键,是她在洛杉矶与Jim Morrison的相遇。那句我把Jim Morrison当作我的兄弟……他是我的灵魂兄弟。我们交换了血液并非浪漫情话,而是两个在灵性边缘探索的同类之间的认亲。Morrison看到了她内在的火焰,促使Nico要求自己达到她在他身上看到的、以及他在她身上看到的高度。她从加州返回纽约时,已不再是那个依赖吉他手的模特,而是一位带着便携式簧风琴的、自给自足的艺术家。选择簧风琴是极具象征意义的务实之举:便携、自带宗教感的长音、原声特性,并且最关键的是——我不必依赖吉他手,他们是不可靠的人。 在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身上,我们看到了惊人的实用主义

The Marble Index》的诞生,是NicoJohn Cale这两位东海岸疯子一次完美的艺术合谋。彼时,Cale是刚被逐出失败乐队的前卫音乐家,渴望在制作领域证明自己;Nico是亟待打破枷锁、寻找自我声音的艺术家。Elektra老板Jac Holzman出于对二人失控的担忧,将他们拉到加州录音,并指派了Frazier Mohawk作为名义上的制作人。然而,历史证明,最伟大的制作有时就是懂得如何他妈的让开Mohawk和工程师John Haeny只是退后,试图尽可能好地记录下这美妙的小事件

Cale将他从John CageLa Monte Young处习得的先锋理念,全然倾注于此。他那受损的中提琴长音、洪亮的钢琴锤击、类似早期Tangerine Dream的循环吉他乐句、以及《LORCA》式的过度录音低音电钢琴,共同构筑了一个哥特式、新古典主义而又充满前卫实验色彩的声场。这个声场不是伴奏,而是与Nico的嗓音和簧风琴同等重要的叙事主体。Cale的贡献不是编写旋律,而是召唤氛围。他将Nico从民谣歌手提升为了阴间叙事诗的女主角。

然而,专辑的灵魂,毋庸置疑属于Nico。她那低沉、单调、缺乏传统歌唱技巧美感的嗓音,像一阵来自北欧荒原的冷风,穿透Cale编织的声效帷幕。她的演唱不是情感的抒发,而是符咒的吟诵。正如乐评所言,她那缺乏节奏感的特点,曾让Velvet Underground的演出变得棘手,却恰恰成为《The Marble Index》艺术成功的核心。她的时间感是属于自己的,正如她回应Cale关于迟到的质问时所说:当我在演员工作室工作时,Elia Kazan告诉我要在我自己的时间里做事。我听从了他的话。 这种对主流时间表的漠视,成就了专辑超越时间的永恒感。

The Marble Index》是一趟完整的、不可分割的听觉旅程,每一首曲目都是这趟通往潜意识深渊的必经站台。

Prelude以钟声、钢片琴和带有爵士感的钟鸣吉他开场,如同一个诡异而美丽的仪式开场。它欺骗性地营造出一种古典安宁,实则是将听者引入一个即将失重的梦境前厅。

Lawns of Dawns立刻将我们拉入Nico的咒语之中。簧风琴的嗡鸣与吉他交织,她的歌词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叙事,而是意象的堆叠:Can you follow me?/Can you follow my distresses?/My caresses, fiery guesses?/Swim and sink into early morning messes.你能跟随我吗?/你能跟随我的忧伤?/我的爱抚,炽热的猜想?/游弋沉入清晨的混乱 Dawn, your guise has filled my nights with fear.黎明,你的伪装已使我的夜晚充满恐惧——在这里,语言不再是交流工具,而是纯粹的声音与意象载体,如同宗教经文般引人沉思。

No One Is There在弦乐的推进下,描绘了一个超现实的梦境场景:I crossed from behind my window screen,/Nina’s is dancing down the scene in a crucial parody,/Nina’s is dancing down the scene,/He is calling and throwing his arms up in the air,/And no one is there.我从我的窗纱后穿过/尼娜正舞动着走下场景,以一种关键的戏仿……他呼喊着,将双臂抛向空中/而无人在此 这是对西方理性主义忽视梦境世界的一记重击。Nico揭示了一个真相:梦境,与我们所谓的清醒现实同样真实,甚至更为本质。

Aris Song或许是专辑中最接近传统民谣的时刻,但其歌词依然充满了Nico式的神秘主义。Sail away, sail away my little boy/Let the wind fill your heart with light and joy启航吧,启航吧,我的小男孩/让风儿充满你的心,带着光明与喜悦——这听起来像一首摇篮曲,直到中段八小节那句点题之笔的出现:Now you see that only dreams can send you where you want to be现在你明白,只有梦能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这是她对梦境力量的直接宣言,也预示了她未来几十年依赖海洛因在迷幻的梦境与肉体的创痛之间摆荡的悲剧性人生。正如Hunter S. Thompson所言:边缘?唯一知道它在哪里的人,是那些已经越过了它的人。 Nico正是那位为我们行走在边缘的探索者。

Facing The WindCale那源自Church of Anthrax的疯狂鲁莽的钢琴,将Side One推向高潮。这是一场纯粹的、原始的仪式献祭。Nico仿佛被缚于祭坛,呼喊着:It’s holding me against my will and doesn’t leave me stillWhy am I not facing the wind?/ My mother and my brother Are facing the wind/Why are they facing the wind?它违背我的意志抓住我,不让我静止……为何我没有面对风?我的母亲和我的兄弟正面对着风/为何他们面对着风? 歌词的重复与Cale暴烈的钢琴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充满了家族、命运与牺牲的古老隐喻。

Julius Caesar (Memento Hodie)开启了Side Two,中提琴在簧风琴长音上盘旋。Nico巧妙地将亚当夏娃的苹果与尤利乌斯·凯撒的背叛两个故事并置,将古代的力量带到此刻Memento Hodié)。Amidst water lily fields white and green grows a tree/And from the tree hang apples… not for you to eat.在水百合田,白色与绿色之间,生长着一棵树/树上悬挂着苹果……非为你食用 配合着Mirth, birth, reverie欢乐,诞生,遐想的忧郁副歌,营造出一种庄严而哀伤的宿命感。

Frozen Warnings很可能是Nico职业生涯中录制过的最美丽的歌曲。Cale将多年对John Cage的冥想压缩成分钟纯粹的、Henry Flynt式的乡村长音。Nico吟唱着自传性的诗句:Friar hermit stumbles over the cloudy borderline, Frozen warnings close to mine close to the frozen borderline,修士隐士蹒跚越过云雾缭绕的边界线/冰冻的警告靠近我的,靠近那冰冻的边界线 当唱到railroad station tracks火车站轨道时,听者瞬间被传送到一个冰封的边境小镇,而Cale那循环、喧嚣的吉他如同过度兴奋的曼陀林,模仿着Henry Flynt的超验乡巴佬宣言。

Evening of Light作为终曲,是一首关于歌曲本身的元歌曲,描述着自身内部正在发生的事件。Midnight winds are landing at the edge of time午夜的风正降临在时间的边缘——没有比这更具包罗万象意境的歌词了。Cale的曼陀林抛洒出光芒的碎片,又以棱角的中提琴叠加回应,Nico则重复着:Mandolins are ringing to his viol singing曼陀林鸣响,应和着他的提琴歌唱。最终,器乐部分构建成一场越来越激烈的竞赛,中提琴如卡通般被锯响,仿佛一匹负重的骡子,在宇宙混响与板块移动般的轰鸣中,专辑走向其破碎而崇高的终结。

The Marble Index》的发行,在当时无疑是一次商业上的失败。它太暗黑,太不合时宜,太拒绝妥协。对于Warhol工厂的大多数人来说,《Chelsea Girl》才是他们认可的Nico,因为那符合他们为她设定的角色。而《The Marble Index》则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怪物。

然而,时间证明了它的价值。它不仅是Nico个人艺术的绝对顶峰,也是整个摇滚乐史上最勇敢、最彻底、最统一的个人宣言之一。它开创了哥特民谣暗潮的先河,其影响深远地渗透到后朋克、自赏派乃至无数实验音乐家的血脉中。它证明了摇滚乐可以脱离节奏与布鲁斯的根脉,与古典、先锋派、民谣融合,去探索内心最幽暗、最原始的景观。

Nico后来的生活,仿佛是她在这张专辑中所预言命运的践行。她脚踏着簧风琴,在欧洲和美国无数的陋室中,在海洛因带来的温暖毯子下,持续奏响她那些关于边界、海岸线和冰冻警告的歌曲。直到1988年,她在骑自行车锻炼时因心脏病发作去世,生命终结时,她依然在脚踏着

The Marble Index》是一张关于门户、界限与海岸线的专辑——所有阈限空间的象征。Nico自己,就是那个时代的女性萨满,那位守门人。她的艺术,凭借纯粹的意志力,跨越了语言的障碍,跨越了从肤浅时尚到至高救赎艺术的广阔文化鸿沟。她的生命导线绝缘不良,使她直接承受着存在的电流,于是她转向海洛因,因为那让我的好思想运行得更慢,让我的坏思想消失。

在这个日益企业化、被罗马式日程表所奴役的世界里,《The Marble Index》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反抗的符号。它邀请我们,不,是要求我们,扔掉手腕上的计时器,潜入那片由长音、梦境和奇异语汇构成的海洋。它不提供慰藉,只提供真相——一个寒冷、美丽、令人心碎,但绝对真实的真相。近五十年过去了,这片奇异的思想之海依然等待,也永远等待着新的水手,独航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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