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近乎提炼的过程;你几乎得在这些专辑中搜寻黑金属的痕迹。那个时代之所以迷人,正因为风格尚未被定义,你必须自己去发掘。而当后来你能在专辑上直接看到'这是黑金属'的标签时,那种魔力或许已然消逝。"
--Fenriz(Darkthone)
"我们开启第二波黑金属浪潮时,追求的就是那种感觉。Kreator 、Mercyful Fate、Bathory 、Celtic Frost 、Venom...显然它们当时不算黑金属,但对我们而言就是。"
--Apollyon
(Aura Noir/Immortal/Dødheimsgard)
传统上将黑金属运动划分为第一与第二浪潮,用以区分1980年代的乐队与1990年代初爆发的看似全新的运动,这两波浪潮被年代更迭被分开来讨论。
然而这种划分亦可能产生误导。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内容,这昭示着两者绝非完全割裂,随着1980年代落幕,"第一波"悄然渗入"第二波",而也正是1990年代初那些乐队突然间迸发出了大量的成功之作与恶劣新闻,造成了全新景象崛起的表象。事实上,处于这场爆发中心的挪威乐队Mayhem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就已组建,而他们首次明确黑金属概念的录音却发生在1990年的四月,这更凸显出了界定概念之中的混乱
尽管Venom、Mercyful Fate、Bathory与Hellhammer/Celtic Frost被公认为启发黑金属这一流派最关键的力量,但后续涌现的乐队同样对其发展贡献良多。需要再次强调的是,多数情况下乐队的"黑金属"特质始终存在解读的空间,当时极端金属场景规模有限,远未形成如今这般严苛的风格分类体系。本章所涉乐队在当时多数乐迷眼中,仅代表敲击金属中更黑暗、更具备撒旦主义倾向的分支流派。事实上,随着时间推移,其中许多团体后来反而转向更纯粹、削弱邪典色彩的纯粹敲击风格。
德 国
"和许多人一样,Kreator、Sodom和Destruction无疑为我打开了通往极端金属的道路。作为激流、速度、死亡与黑金属的先驱,无论你如何定义这种风格,他们至今都在持续发挥影响力"
--Marco Kehren
(Deinonychus/Bethlehem )
Sodom、Kreator与Destruction这德国三巨头,完美展现了原始黑金属、第一波黑金属与"邪恶敲击"之间模糊的界限。这三支成立于80年代初的乐队随着年代推进逐渐被封为敲击金属标杆,至今仍活跃乐坛。他们的早期作品对90年代黑金属关键人物产生了深远影响,当早期黑金属精神已被主流遗忘,甚至被乐队自身部分抛弃时,正是这些人重新唤醒了深植于早期作品中的粗粝灵魂。其中以Mayhem的Euronymous最为直言不讳,他在Kill Yourself杂志第四期的这段陈述便是明证:"所有人都谈论Venom、Bathory和Hellhammer这些邪恶的老牌乐队,却无人提及Sodom与Destruction,这实在荒谬。他们与Bathory、Hellhammer同时期诞生,首张专辑皆是散发着恶臭的黑金属杰作!当今无人能再创作出那样的音乐。"
Sodom
--Nornagest(Enthroned)
Sodom于1982年在西德小镇盖尔森基兴由Tom Angelripper(本名Thomas Such)组建。与当时许多乐队一样,他们深受Motorhead和Venom的影响。乐队采用类似编制,以三人组合形式活动:Angelripper负责人声与贝斯,Agressor(Frank Testegen)担任吉他手,Bloody Monster(Rainer Focke)担任鼓手。同年晚些时候,Monster被Chris Witchhunter(本名Chris Dudek)替代。1983年,乐队发行了包含四首歌的试听带《Witching Metal》。
图为当前阵容,右数第二位为Angelripper
这盘磁带堪称当时现存最粗粝、最混乱的金属作品之一,使得Sodom在早期金属极端性方面或许成为了Bathory唯一的真正竞争对手,但倘若按时间顺序而言,Sodom甚至更早迈出这一步。《Witching Metal》这盘磁带之所以如此暴戾,部分无疑源于其粗糙的制作,但诸如同名曲目《Devil's Attack》等作品中所展现的创作力,同样透射出浓烈的暴戾气质。那些地狱般的题材在当时确实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随后乐队又推出了收录八首歌的试听带《Victims of Death》,继而于1985年初发行了具有标志性意义的EP《In the Sign of Evil》。这张EP比demo音质略清晰些,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它听起来充满攻击性与狂躁感,明显受到Venom影响,不仅体现在人声演绎上,那种混乱原始的创作手法也令人想起《Welcome to the Hell》时期的风格,只是采取了更极端和弱化旋律的处理方式。
1984,demo,Victims of Death
"那种态度搭配上那些riff,听起来就是充满暴力与邪恶,"Aura Noir的Apollyon评价道,"『邪恶』这个词某种程度上有点傻,但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私底下你当然可以关心环保什么的找点乐子,但没必要把这写进作品里。所以我至今仍偏爱真正简单原始、Sodom式的歌词。而且Sodom的歌词确实是史上最棒的。比如《Blasphemer》那首(出自《In the Sign of Evil》):『Spit at the church,Evil I get』我完全赞同这种调调。你能听出他们真是拼了命地想弹得越快越好、越狠越好,这有种朋克态度。所以我更喜欢他们早期的专辑,那时他们的技术听起来不完美,也没有太精良的制作,但绝不显得过于克制"
Sodom的首张全长专辑《Obsessed by Cruelty》于1986年发行,延续了类似的暴戾风格,但乐队在音效上稍作打磨,甚至加入了一段冗长的氛围引子。"《Obsessed by Cruelty》对我而言是一张非常重要的黑金属专辑,"Darkthrone的Fenriz坦言,"但当我年少时购买这张唱片时,心里想的却是『这敲击敲的味不太正』,当时我还没能领悟其中蕴含的黑金属特质。"
1986首专Obsessed by Cruelty
Fenriz并非唯一欣赏这张专辑的人。据Mayhem乐队的Necrobutcher透露,这张唱片也是他与队友Euronymous当年最喜爱的发行作品。尽管受到地下乐迷的推崇,但不久后乐队便开始尝试创作更抓耳明快的作品,歌词内容也逐渐脱离撒旦主题,转而取材于当时笼罩公众意识的核战恐惧。尽管如此,他们的早期录音在黑金属历史上无疑扮演了重要角色,持续激励着挪威、希腊、瑞典乃至更多地区的乐队。
Destruction
"我知道《Bestial Invasion》的那段riff至少有六七个、甚至十个改编版本,连Darkthrone在《Under a Funeral Moon》专辑里都用过类似段落。对我们(九十年代挪威黑金属场景)而言,这过去是、现在也仍是重要的灵感源泉。"
--Apollyon
(Aura Noir/Immortal/Dødheimsgard)
同样采用三人编制的毁灭乐队由贝斯手/主唱Schmier、鼓手Tommy Sandmann和吉他手Mike组成,他们来自德国南部与法国、瑞士接壤的巴登符腾堡州。乐队的初创者是Mike,最初他与Tommy及名为Ralph Schumacher的吉他手合作,直到Schmier加入才奠定了乐队至今延续的发展方向。
当前阵容,左二为Schmier,Mike于2021年离队
"我当初有把原声吉他,学了些和弦,"Mike回忆道,"一年后我想找新的排练室,因为有个兄弟既有场地琴技也好,之后就开始上课,他教我各种技巧。他是Status Quo的忠实乐迷,所以我得学他们的曲子,这对拉伸手指很tm有帮助。他总让我练高难度的东西,确实受益匪浅。那时我已深陷金属乐,我们尝试演奏《Somke On the Water 》《Doctor,Doctor 》这类曲子。"
Schmier作为贝斯手的加入导致Ralph离队,乐队开始有意识地向更重型方向突破。他们招募了主唱Ulf,并采用略显古怪的队名"Knight of Demon"活动约一年,最终更名为"Destruction"。
"吉他手离开是因为觉得我们搞得太金属了,"Schmier笑道,"他说"这根本不是摇滚乐,你们玩的太野蛮了",所以选择了离开。随后我们失去了排练室。那段时间我们尝试创作铁娘子式的金属,有首叫《Up the Hammers》的歌就是这样,同时我们还深受Exciter、Jaguar这类乐队影响..."
"...还有Venom,影响极大,"Mike补充道,"我还是Angel Witch的大乐迷。"
" Metallica的试听带和首张专辑,"Schmier继续说,"那才是我们想追求的方向。当时很多金属乐队会在唱片开头安排首快歌,比如Accept。当我们开始创作时,迈克写的全是那种唱片开场式的急速riff,出于对『速度型歌曲』的热爱,我们不断突破极限。每当他写出新riff,我们就喊『来吧,搞更多高速段落!』。我们喜欢Judas priest,但更受Raven和第二波英国金属新浪潮影响,还有听朋克的朋友常给我们听GBH、The Exploited这类更快的作品。"
当Ulf因与Mike不合离队后,乐队决定由Schmier兼任主唱。1984年,三人创作了demo《Bestial Invasion of Hell》,随后迅速推出收录多首同源曲目的EP《Sentence of Death》。这张EP虽拥有超出预期的精良制作与演奏技巧,却依然饱含野蛮气息与邪恶动机,将Venom与Hellhammer的粗粝质感同更具旋律性的精细编曲相结合,隐约透出Metallica与Mercyful Fate的影子。主题上充斥着恐怖与撒旦元素,如《Antichrist》《Black Mass》《Satan's Vengeance 》《Devil's Soldiers》等歌曲。
1984,EP,Sentence of Death
"那些邪恶内容当然是来自于对父母的反叛,"Schmier坦言,"我们从小都成长在保守的天主教生活环境中,让我们渴望突破这种束缚,歌词就是这种情绪的宣泄。"
"缺乏人生阅历时能写什么?"Mike笑道,"奇幻题材与我们的音乐不搭,所以选择走邪恶路线。信奉撒旦同样也是一种宗教,然而我憎恨所有宗教,我们玩的邪恶但与那些宗教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人们开始大搞撒旦崇拜,"Schmier补充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无神论者,但我们并不想走任何极端。倒十字架元素更像是宣告"去他妈的基督徒",而非宣扬撒旦信仰。"
这些倒十字架醒目地出现在《Sentence of Death》两张封面的经典照片中,成员们统一穿着黑色紧身裤、皮夹克、戴满铆钉链条与子弹带。这套形象不仅昭示着乐队的精神内核,更为整个音乐场景提供了视觉范本。
"这是Judas Priest、Motorhead的子弹带与Venom风格的混合。当《Welcome to the Hell》发行时,他们的极端造型让我们确信我们所需要的就是这种邪恶范儿。我们尽力模仿,甚至24小时全天候穿着装备。有次还因佩戴子弹带被捕,但这简直荒谬,因为这东西允许购买却禁止佩戴。"
乐队首张全长专辑《Infernal Overkill》于1985年发行后广受乐迷追捧,《Invincible Force》《Bestial Invasion》等曲目以拳拳到肉的闪电攻势既带来暴力美学享受,又为后世乐队留下深刻烙印。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逐渐远离早期原始的黑金属领域,不过1986年第二张专辑《Eternal Devastation》仍保留足够邪典特质来满足老乐迷。事实上,当Fenriz在2004年编纂《Fenriz推荐…老派黑金属精选》时,特意收录了该专辑的《Curse the Gods》一曲。正如他在专辑说明中所写:"我记得和Mayhem的Euronymous一起听这首时,惊叹他们究竟如何制造出那样的吉他音色...这更偏向敲击金属,但Destruction、Sodom和Kreator的前三张作品始终笼罩着黑金属光环。"
1985首张全长Infernal Overkill
"16岁和21岁的心境截然不同,"Schmier谈及乐队转型时表示,"21岁时思考更成熟,会考虑若总写撒旦主题的未来发展。而一切转变也因我开始负责歌词创作并提升英语水平开始(首张专辑的歌词由一个叫Wolf Forster操刀)。我们去苏黎世见Hellhammer成员时结识了他,他英语出色且主动提议帮忙写词,所以那时作品更倾向邪恶主题。瑞士才是我们的根据地,因为在当地根本没有任何的金属场景。"
"其实我早在81年看Rose Tattoo演出时就见过Tom·G·Warrior(前两篇的主角,Hellhammer与Cletic Frost的灵魂人物),"Mike补充道,"当时人不多,前排就十来个观众。他皮夹克上印着"Grave Hill"字样。后来在Venom/Metallica乐队演出时我们又相遇了。"
尽管在《Eternal Devastation》发行后,Destruction在音乐理念上逐渐背离黑金属的根源,但相比同期乐队,他们似乎更关注受自己影响的后生。
1986第二张全长Eternal Devastation
"我们和某些挪威乐队心态类似,"Schmier总结道,"演奏技巧愈发精湛,唱片音质愈发完善,但黑金属的邪气反而愈发淡薄。生活也就是这样,就像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挪威那边同样如此,那里是个富裕保守的国度,但总有人渴望突破,对他们而言邪恶感是出口,更何况那里还有森林与黑暗环境做加持..."
"......当然还有各种陈词滥调,"Mike调侃道。
"全是套路!"Schmier大笑,"但这不就是金属乐吗?得了吧!"
Kreator(Tormentor)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货架上的专辑封面往往是你做选择的唯一参考依据,购买后就像开盲盒一样,只能祈祷里面的音乐内容不负所望。Kreator的专辑封面瞬间抓住了我的视线,而当按下播放键时,那种震撼让我感觉自己是地球上唯一听过这声音的人!在那时他给了我一种活着真棒的感觉!"
--Venien(Von)
Kreator成立于西德埃森,1982年以"Tormemtor"为名组建,核心成员包括人声/吉他手Mille Petrozza、贝斯手Rob以及人声/鼓手Ventor。这支三人团体既汲取了Mercyful Fate、Bathory、Venom等黑金属先驱的营养,也吸收了The Exploited等硬核朋克乐队,以及Metallica等美国速度金属/激流乐队的灵魂。Tormentor在1984年发行了两盘试听带《Blitzkrieg》与《End of the World》,均展现了浓厚的末世气质。
当前阵容,左二、三分别为Ventor和Mille
同年乐队更名为Kreator,这是个明智之举,毕竟古今金属乐界名为"Tormentor"的乐队多如牛毛。1985年他们推出了首张全长专辑《Endless Pain》,这张作品以其蕴含的力量与凶残气质,足以与Sodom、Destruction的杰作比肩,其中的人声演绎在当时听来尤为刺耳邪戾。
1985首专Endless Pain
在保持亵渎氛围的同时,乐队对音色稍作打磨,于1986年发行了第二张专辑《Pleasure to Kill》以及包含三首歌的EP《Flag of Hate》。这两张作品标志着乐队残暴音效的进一步升级。
1986年二专Pleasure to Kill
也正是从此时起,乐队开始经历显著的风格转型,削弱邪典色彩、转向更为纯粹的敲击金属路线,1987年的《Terrible Certainty》及后续作品皆印证该结论。在德国三大黑敲乐队中,Kreator在当代黑金属圈内获得的认可或许最少,原因或许很简单:Mayhem的Euronymous在访谈中从未像推崇Sodom与Destruction那样赞誉过他们,况且他们带有黑金属气质作品数量也少于另外两支队。但也正如Apollyon所强调的,他们仍是黑金属历史的重要组成:
1986年EP,Flag of Hate
"这三支乐队中,我最初主要迷恋Kreator。《Pleasure to Kill》可能是最完美的专辑,我认为《Flag of Hate》这张EP也同样具有里程碑意义。他们与Destruction、Sodom、Bathory共同确立了这类音乐应有的标准。"
Slayer
"《Hell Awaits》像一吨的砖块砸中了我。那时从未听过如此震撼的声音。他们带来的氛围、强度、美学和音乐完整性无与伦比,是我有幸听过最伟大的存在。《Show No Mercy》同样如此。我对Slayer早期唱片怀有崇高敬意,至今仍在聆听。这些作品无疑对黑金属的形成影响深远,也深深影响了我个人。"
--Azrael
(Heathen Deity/Thy Dying Light/Skiddaw)
尽管德国拥有举足轻重的三巨头,但邪恶敲击与早期黑金属的版图远不止于此。即便跳出欧洲语境,北美的杀手乐队早已赢得无可替代的传奇地位,至今仍可称为史上最成功的极端金属乐队。他们最初以翻唱Iron Maiden、Judas Priest等团的曲目起家,1983年凭借金属刀片厂牌发行的合辑《Metal Massacre Vol.3》中的开场曲《Aggressor Perfector》崭露头角,歌名仍透着Judas Priest的影响痕迹。
歌曲收获好评鼓舞了乐队与厂牌,同年晚些时候首张专辑《Show No Mercy》通过金属刀片厂牌发行。传统重金属影响在专辑中熠熠生辉,相较Sodom、Bathory等团80年代初的作品更显旋律化且削弱了野蛮感,但癫狂的吉他、沉重的鼓点与恣意的演唱中仍跃动着邪典精神,《Evil Has No Boundaries 》《The Antichrist》等曲目更有着恢弘的恶魔式合唱。乐队从一开始就着重强调"撒旦"概念形象,他们身着皮衣、面绘妆容、佩戴尖刺。而《Show No Mercy》这张专辑封面本身即布满撒旦符号:四柄长剑构成的倒五角星阵,缺失的第五剑由漫画风格的羊头战士执握,经典曲《Evil Has No Boundaries》中更充斥着大量渎神的隐喻。
1983首专Show No Mercy
1984年乐队接连推出EP《Haunting the Chapel》与现场专辑《Live Undead》,前者展现出更高速凶悍的声景,摒弃多数重金属特质转向狂乱攻击模式,连复段与人声处理皆映证此变。1985年第二张专辑《Hell Awaits》问世,标题与地狱绘景的封面向世人昭示:乐队坚守着其渎神信仰。开场逆录的"join us""welcome back"人声更将这一立场推向极致,这种设计足以吓坏那老一代美国基督徒父母们,正如歌曲本身延续《Haunting the Chapel》的脉络,却笼罩在更恶毒邪戾的氛围中。
1986年乐队发行里程碑专辑《Reign in Blood》,被众多乐迷视为其巅峰之作,亦是金属史重要经典。这无疑是张极具力量的唱片,但乐队于此褪去诸多"黑金属"元素,转向技术化精准攻击,削弱氛围营造,主题更加侧重施虐、暴力与血腥。此时大量极端渎神乐队开始涌现,可以说Slayer对黑金属运动的影响自此渐衰,尽管《Altar of Sacrifice》《Reborn》《Jesus Saves》等曲目仍延续着恰到好处的渎神血脉。
1986年三专Reign in Blood
有趣的是,与多数同代乐队不同,Slayer从未完全抛弃早期作品中直白的撒旦/反基督主题。虽然歌词题材逐步扩展,但2001年《God Hates Us All》(封面是嵌着钉子的血染圣经)与2006年《Chirst Illusion》(封面描绘血海浮尸与无数断头中受难的耶稣)等专辑仍持续引发巨大争议,这种争议在主唱Tom Araya自称天主教徒后尤为激烈。后来,乐队于2019年正式解散。(不过24年又复活了,不知道该书作者当时是否预料到)
Possessed
"记得小时候,我刚拿到Possessed的《Seven Churches》黑胶唱片,就异想天开地试图倒放《Pentagram》的前奏想听清歌词含义。结果可想而知,我把父亲的唱机搞坏了,他气得发疯!但Possessed对我始终意义非凡,不仅是音乐本身,那些杀气腾腾的乐队照片、邪恶的歌词、倒十字架,还有史上最酷的logo设计,一切都完美契合。"
——Martin Kelso
(Black Death Nostalgia page)
关于Possessed与Death谁更配得上"首支死亡金属乐队"称号的争论始终不休,这正凸显出Possessed在死亡金属领域的实际影响力远超其对黑金属的贡献。但此处仍需简要提及他们,因其早期作品具有显著的黑金属特质,并对后世乐队产生直接影响。"八十年代末发现Possessed后,我的音乐世界彻底颠覆,"瑞典黑金属乐队Vinterland和The Black的Andreas Jonsson证实,"他们是引领我走向黑暗音乐之路的关键。无人能否认这支乐队对极端音乐场景及后续流派的深远影响。"
这支乐队标志性的首张专辑《Seven Churches》于1985年问世,此前他们在1984至1985年相继发布了两张试听带。专辑由贝斯手兼主唱Jeff Becerra、吉他手Mike Torrao与鼓手Mike Sus及第二吉他手Larry LaLonde共同完成。这张里程碑式的作品,堪称极端金属渎神风暴的狂暴冲击,其特质可追溯至激流、死亡与黑金属的融合。邪恶的撒旦主义色彩贯穿始终,Becerra在《The Exorcist》《Burning in Hell》《Satan's Curse》等曲目中咆哮着渎神词句,专辑更以《Death Metal》一曲收尾,巧妙昭示其在该流派中的历史地位。这些黑暗、暴戾而癫狂的歌曲与其他原始黑金属乐队共享诸多特质,1986年推出的续作《Beyond the Gates》亦是不可或缺的经典。乐队于次年解散,而Becerra不幸在1989年抢劫案中身中两枪导致瘫痪。九十年代初乐队曾在他缺席下尝试重组,但仅发行两张试听带后便再度沉寂。2007年他们以Becerra(现坐轮椅演出)为核心重振旗鼓,与核爆厂牌(Nuclear Blast)签约后获得巨大成功,持续开展巡演并发布新作,包括2019年广受好评的专辑《Revelations of Oblivion》。
Bulldozer
"回想八十年代,当你还是个孩子时听到Venom的金属噪音,以为没有什么能比那更疯狂更吵杂,而此时AC Wild仿佛在说:"拿好我的啤酒,我要上了"。我们同时聆听着《The Day of Wrath》与《The Final Separation》这两张专辑,在我们看来,纵使Bulldozer未能在混乱的黑敲领域超越Venom,但也绝对能够与之平分秋色。"
--Mortiis(Emperor/Mortiis)
Bulldozer在1980年成立于意大利米兰,最初以"Barracuda"为名,由贝斯手Dario Carria、鼓手Erminio Galla与吉他手Andy Panigada组建,同年即改用现名。当时的强制兵役迫使乐队进入休整期,期间他们迎来了主唱Alberto Comtini(AC Wild),并于1984年初发行单曲《Fallen Angel》。随后Dario与Erminio因父母震惊发现单曲封套透露未成年成员私自纹身而被迫离队,鼓手位置招募了来自那不勒斯的鼓手Don Andras来代替(这是一位曾因武装抢劫与盗窃入狱的狂徒,他的加入进一步强化了乐队的野性气质)由此乐队构成了三人组合
正是以此阵容,乐队在1985年初发行了传世专辑《The Day of Wrath》。封面采用AC Wild驱魔现场照片,以《The Exorcism》引曲开场,《Insurrection of the Living Damned》《Fallen Angel》《The Great Deceiver》等曲目延续着毫不妥协的渎神精神,在1980年代天主教主导的意大利堪称惊世骇俗。音乐层面无疑贴近Venom风格,兼具Motorhead式特质,乐迷挚爱的《Whisky Time》正是典型体现。最终呈现的是一系列混乱酣畅、邪恶riff与粗粝人声交织的极端金属曲目,配合机具攻击性的打击乐与精彩独奏,使其成为黑敲流派中粗犷旋律派系的启蒙典范。
1985年首专The Day of Wrath
乐队迅速于1986年推出《The Final Separation》,延续黑金属/激流/速度金属方向,打造出了比前作更粗粝的声音。保持活跃的他们在两年内连发两张专辑,分别是1987年的《X》与1988年的《Neurodeliri》。这两张作品音乐性上更偏向激流/重金属风格,削弱黑金属元素,创作与演奏趋于精细的同时歌词却反其道而行,地狱题材逐渐被色情幽默主导的戏谑内容所代替。值得一提的是,《Neurodeliri》实则源自离队成员Dario与Erminio新组乐队的名字,末曲《Willful Death / You'll Be Recalled》(有预谋的死亡/你将会被铭记)正是对同年自杀的Dario的深切悼念。
Bulldozer此后淡出视野,但2008年重组复出,次年即推出强势新专辑《Unexpected Fate》。此后持续活跃于舞台,陆续发布单曲,甚至与邪典乐队Death SS合作推出圣诞主题的一张Split《Jingle Hells》。
Kat
"1985年我还是个孩子时,母亲给我买了盘名为《The Rack》的磁带,收录了当时波兰摇滚界的领军人物。其中就有Kat的首支单曲《Ostatni tabor》与《Noce Szatana》,我彻底迷上了这种声音,至今未变。《Metal and Hell》和《666》令人惊叹,尤其是波兰语版本。他们的第二张专辑也是里程碑式的作品,深受Metallica影响的激流金属中又透着波兰式黑金属气息。我无比珍视那张专辑,它真正超越了时代,而Roman的歌词中超现实主义的撒旦思想,更使其成为八十年代金属唱片中真正的圣杯。"
--Nergal(Behemoth)
虽然Kat自1970年代末就以器乐摇滚乐队形式活跃(波兰语意为"刽子手")但直到1985年才推出首个双A面单曲《Ostatni tabor / Noce Szatana》。次年他们以两张专辑《Metal and Hell》与《666》进入了大众视野。这或许是独树一帜的案例,因为这两张实质是同一张专辑,区别在于分别采用英语与波兰语歌词,音乐部分于1985年底在克拉科夫录制,随后通过国内与国际厂牌发行。
如专辑标题所示,撒旦与神秘主义主题主导着《Devil's House》《666》《Devil's Child》等曲目,因此早期Kat常被视作波兰版的Venom。实际上,他们当时演奏的原始黑/速度黑金属在音乐性上无疑也汲取了Accept乐队等的影响,人声处理方面尤其相似,因为多以演唱为主却带着粗粝邪异的质感。作品整体高速而紧凑,Riff与合唱既阴森不祥又极具记忆点,时而爆发出纯粹的攻击性,时而展现精湛的吉他独奏。
然而公允地说,与本书中多数乐队相比,Kat在听觉上离当代公认的黑金属标准更远(尽管他们偶尔会向Mercyful Fate致敬)。与多数同行类似,他们后期明显转向更标准的敲击风格,1988年第二张专辑《Oddech wymarłych światów》中明显能听出对Metallica及美国金属场景的借鉴模仿(同时保留Venom的影响),但其中仍萦绕着确凿的黑金属气息。
1988年二专Oddech wymarłych światów
此专辑后乐队曾短暂解散但迅速重组,1992年推出广受好评的技术激流专辑《Bastard》,此后持续活跃至今。2000年代中期乐队分裂为两个阵营:吉他手Piotr Luczyk与贝斯手Krzysztof Oset保留Kat之名,而主唱Roman Kostrzewski与鼓手Ireneusz Loth则以"Kat&Roman Kostrzewski"名义活动。Roman不幸于2022年因癌症逝世,整个波兰金属界为之震动,因为他早已成为当地金属场景的教父级人物。在他离世前不到六个月,一场名为《See You In Hell》的慈善演出汇聚了波兰众多知名音乐人,Roman本人亦登台表演,这正印证了他与乐队对波兰地下金属及极端场景的深远影响。
"《See You In Hell》汇聚了波兰顶尖金属乐队的众多杰出音乐家,"Roman的好友、Behemoth乐队的Nergal回忆道,"Vader、Dragon、Behemoth、Decapitated等乐队的参与让这场演出成为绝对难忘的终生体验。Roman当时已临近不可避免的终点,我记得他体重只剩50公斤,非常消瘦,癌症正从内部蚕食他的躯体,但他却硬挺着完成了所有排练、试音以及三小时的正式演出。这无疑是钢铁意志的展现、一种战胜了脆弱肉体的意志,观之令人震撼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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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所涉的七支乐队在黑金属的发展进程中扮演了重要却常被忽视的角色。即便其中部分乐队仅在其成型期贡献了力量。但他们共同奠基的黑敲分支流派,在往后的岁月里历经数次复兴浪潮,至今仍拥有忠实的追随者。诸如:瑞典的Bestial Mockery、Gehennah、Nifelheim;挪威的Aura Noir、Deathhammer、Vulture Lord,澳大利亚的Destroyer 666、Razor of Occam、Gospel of the Horns,以及日本的Sabbat、Barbatos、Abigail等众多乐队,他们仍在延续着八十年代初期的癫狂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