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温州：野泳九山湖
温州不在计划中，是最美。沿着九山湖，籀园周围一圈的气氛真好。建筑矮矮旧旧，不与天争高。喜欢那些与之相伴的古树，它们让建筑有了过去气息的延续。籀园、准提寺、老温中、妙果寺、松台山，徐家大屋门前榕树下窦妇桥旧址，胡兰成与民国三十年代的温州。籀园陈列介绍中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进门右首墙上是袁行霈的题词，我们学的那一版《中国文学史》是他编著的，琼瑶的妈妈叫“袁行恕”。浙江真是人文荟萃，底蕴深厚。原窦妇桥边那个“徐家台门”是拆了，问窦妇桥无人知晓，它挪了个地方，改名“胜昔桥”。徐家台门拆了没多久，现在是茶社，可以进去喝个茶。
周宅祠巷的天主教堂
九山湖畔，有久违的打开身心的感觉。附近的林荫道，有一条叫“粗糠路”，它是一种树，后来在江心屿的英领馆旧址看到标注才知道。让我们惊讶的是，湖中可以自由游泳，直叹这温州的管理有胸襟。喜欢吃温州“生腌”，也喜欢真正生活在一个地方的“错觉”。决定多住一晚，早上像本地人一样游个野泳。
翌日早晨，湖里已经有人在游，岸边有简易扶梯下湖，隔离带上栖着白色水鸟，水中的鱼还挺大，一条鲫鱼慢悠悠游到近旁。有人告诉我们这里是有救生员的，虽然没看到在哪里。还有个基地一样的更衣室。水温舒适，比泳池的水“软”，却不滑腻，水底睁眼只见一片绿幕。靠岸水底是石块，中间较深似乎是淤泥底，阳光照射下游起来很畅快通透。在市中心“野游”，这个体验很爽。
问本地人九山湖可以游泳这事多久了，他说很久很久。十年不止。水这里不深，那边深，可以抓着浮球。又说，太阳过来了，你到这边来一点。
对岸松台山、老别墅，远看有茶社。温州好就好在，文旅没什么存在感，没把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东西挂老建筑上。大概都集中搞五马街去了。要我说，必须评一个“不作为奖”！
至于五马街，不久前去过，反而什么感觉都没有。老温州人是否知道现在打造的“中山旅社”是不是从前那个？我不大相信。网上的“小资文艺青年”穿旗袍拗造型的文章实在吃不消。写温州我一个字都不想看到“张爱玲”，她是严肃的作家，人生的艺术家，不是“旗袍党”！还有把她去温州说得跟爱情悲剧似的，胡兰成是她结了婚的男人，老婆去看男人不是很正常吗。就像陈独秀老婆那句话，“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就是我男人”。而现在说她写她的，用张爱玲自己的话来讲就是，“一说就是错”！
二、住宿：奇幻“枫林晚”
如果你想体验意大利导演阿基多《阴风阵阵》的奇幻感，可以住“枫林晚”，这里拍恐怖片不用搭片场。弯弯曲曲的走廊适合枪战迷路，房间各种不和谐的图案颜色冲击感官，装修像吃错了东西弄出来的。头顶的灯光还会不停变幻，红的、蓝的、黄的。出房门一个小个子长发煞白脸女的，对我们诡异地笑了一下，飘到走廊尽头一个小门不见了。晚饭后想想不放心，超市买了两条毛巾。
途径一个老照相馆，放出来一片鸽子。店主说，墙上的美人是三十年前的。养鸽子的人，体态也像鸽子。对于我来说，所遇皆旅游。无意中住的地方，看到的人和事物。温州很可爱，像个可爱的神经病。
三、乐清：乐音清和
高氏墓葬群
乐清看了三个国保，高氏墓葬群、东塔和真如寺石塔。高氏墓地面积比我们看到的大，整个村子都有零散的建筑，村民多为高氏后人，墓道建筑和村民生活融为一体。墓道石翁仲的模样很像我在高速公路收费站看到某个工作人员的脸。
石翁仲
高氏墓葬群文保价值高，气氛也很好。这种地方得以完整保存一来是子孙世代聚居于此，二来总不见得“活化利用”一个墓地，所以它就是朴素严肃的一个文物群。这里的山离斯宅不远，却不大清秀。斯宅和高岙村都是聚族而居，胡兰成也说过，乐清高氏是望族。不同的是斯宅人很早就往外走，往杭州往上海......往国外，近现代能人辈出。高岙村守着祖宗，看着大坟，现在村里厕所都没有女用的。能不能这么理解，越“传统”，越落后？后来我们到湖州，看“张静江”家世和人生历程，发现他是浪漫主义革命派，千金散尽还复来，老早就去法国，思想新派，张家后代也没有守着老家的。人和人的区别在于观念。
东塔
乐清城里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塔，就叫“东塔”。爬山30分钟遇到一场水陆道场，超度众生。水陆道场是佛教盛会，诵经拜佛、施舍斋食，普济六道四生，类似于“请客吃饭”。注意到方丈面容清癯，很庄严。旁边站队的戴眼镜“大和尚”则像要得道的“烧火僧”似的，对我们调皮地笑笑。
文峰禅寺水陆道场
我们观摩了一会儿法会出来，廊下有个小孩自己在玩，和我们说，“田蚂蚱，力气很大的，你按它的腿，简直推不动。”问他居士的服装是否有区别，他很老练地回答说，“当然了！肯定有区别的呀！”让人忍俊不禁。
“真如寺”石塔
“真如寺”石塔本来在麦田里，现在移到寺庙，本来有多座，被毁了大部分。所以现在真如寺里的七座只有四个是真的。除了我们没有一个游客。看到“真如”两字的解读，“真如者，非实非虚，非真非妄，非有非无，非是非非，非生非灭，非增非减，非垢非净，非大非小，非子非母，非方非圆，等等不可尽说。何以故？一切实虚，真妄，有无，是非，生灭，增减等等不可以尽说，只因有我，我心强名便有一切实虚，真妄，有无，是非，生灭，增减等等不可尽说，无我时，实虚，真妄，有无，是非，生灭，增减等等不可尽说一切真如。”——这个说法断章取义的话，很容易被“语文不好的”利用，这里就不展开说了。
乐清商业发达，服务很成熟，人的直硬脾气有点像我们这的江阴人。打车，看到轻轨，惊讶了一下，说，“乐清有地铁？”司机沉默一下，忍气道，“乐清人从来不说自己是温州人！乐清比温州发达多了。乐清是真的城里人，温州哪有人！”我笑道，“那温州人哪来的。”司机调侃地说，“山上下来的！”发现一个不普遍现象，温州街面上的人面相确实和这里不一样。一个扁，一个长。问司机，“乐清这么发达，靠什么？”司机说，“房地产！你们肉眼看见的房子都是十年里造起来的。大拆大建！si了很多人的。”“房地产之前呢？”“电器！”“现在还靠房地产吗？”“现在？卖不动了。”
一个地方饮食和生活的普遍水准，就是随便吃吃随便看看都还不错，那就不错。不是说一定要找吃的找玩的。比如我们在乐清问出租车司机哪家好吃，他说都可以，都差不多的。苏州的面也是，除非你吃不惯这个口味，或者是景区外地人开的，正常它的水准都是差不多的。乐清菜非常好吃，我喜欢生腌红虾。
乐清的民营经济强，酒店不贵，住宿设施和环境很好，第一次和“机器人”打交道，房间有冰箱。自带餐饮部，看着很不错。酒店的早饭真的好，本地特色又中西合璧。问厨师要点冰块，给了一大袋，说，是食用冰！告诉我们糯米饭要浸泡一晚上，再用小火蒸30分钟。厨师湖北人，手臂上纹着一个“爱”字。这里服务圆熟，带不带餐券都无所谓，对人客客气气，不防范。
相比之下，途径的诸暨三都这种地方服务行业就没这么怡人了。三都小城驻军后裔多，看到有种半月脸，双目炯炯，脾气不大好的样子。可能这里不守规矩的多，人和人之间比较警惕。吃个饭都莫名其妙被服务员吼，我这脆弱的小心灵简直受不了。有趣的是路见几个奇装异服，一个是从头到脚的黑白条纹斑马装，我们玩笑说能避蚊吗？菜场前一个女的满身橘色花瓣，非常出位。在庙门口看到个穿一条鱼网黑色流苏裙的女人。药店门口街面上坐着一个老年版“木子美”，头上戴着冬天绒线帽。
十月这么热简直难以置信，热得像路上买的野果“八月炸”。我现在出去回来地名都记不清。不记了，只记个人感觉，写完就写完了，甚至都懒得再看一遍。旅途飞花拈叶，一己之感。囿于偏窄，反映的却是独特的视角，也是价值所在。公众号上较真“东南西北”的一边儿去，那对于我，根本就不重要。而这样的人，你应该去看文旅推广网文，你对“正确”有执念，我没有。
从今往后，要的就是一种“不解释”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