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凡骨入道
第十章 决堤之岸
陈默的“稳定币套利”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正如老枪所预言，市场的有效性很快显现。不到一周时间，他监控的几个稳定币对价差就萎缩到了0.1%甚至更低，完全无法覆盖高昂的Gas费成本。
他的脚本依旧在忠实地发出警报，但屏幕上闪烁的不再是机会，而是无奈的叹息。
他尝试寻找其他套利维度，比如跨DEX套利（在不同DeFi协议间倒腾），或者涉及非稳定币的三角套利，但计算更为复杂，风险也随之增大，且同样需要面对Gas费这座大山。
他那一百多U的本金，在链上世界里显得如此渺小，每一次尝试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利润还不足以覆盖舞票钱。
挫败感再次袭来。他感觉自己刚找到一口泉眼，没喝上几口，就干涸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天晚上，小莉的公司需要紧急处理一个PPT，她的电脑却突然蓝屏。无奈之下，她只好借用陈默的电脑。
“默默，你电脑借我用一下，我做个PPT，很快。”
陈默当时正躺在床上用手机研究Layer2网络，试图找到降低Gas费的方法，闻言随口应了一声：“哦，好，密码你知道。”
几分钟后，客厅里传来小莉一声压抑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呼。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从床上坐起。他冲出卧室，看到小莉正脸色惨白地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不是一个PPT界面，而是他忘记关闭的币安交易所网页版。旁边，还开着一个标签页，是他与老枪在Telegram上的聊天窗口，上面清晰地讨论着“套利”、“Gas费”、“无常损失”等字眼。
更致命的是，聊天记录往上翻，还能看到最初关于“星链币”被骗后的对话。
一切都暴露了。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小莉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失望和冷淡，而是一种被彻底欺骗后的绝望和愤怒。
“陈默……”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这就是你所谓的‘写脚本’？这就是你‘赚外快’的方式？你从来没有停止过！你一直都在骗我！”
“小莉，你听我解释……”陈默上前一步，想要关掉网页。
“别碰！”小莉猛地推开他的手，眼泪瞬间决堤，“解释？你还要怎么解释！从那个星链币开始，你就魔怔了！亏了一万块，你说你吸取教训了！结果呢？你变本加厉！你研究得更深了！什么套利，什么挖矿……你说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那支口红，也是你用这种‘高明’的手段‘套利’来的吧？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将积压了数月的恐惧、不安和委屈全部倾泻出来。
“我每天担心你被骗，担心我们下个月没饭吃，担心我们的未来！你呢？你心里只有你的K线，你的币！我们这个家，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是你炒币失败后的备胎吗？”
“不是的，小莉！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我想赚钱，想让我们过得更好！”陈默试图抓住她的肩膀，却被她狠狠甩开。
“为我们？陈默，你醒醒吧！你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不切实际的发财梦！你看看你，除了最开始被骗了一万块，你赚到钱了吗？你那个什么套利，一天赚三块五块？这能改变什么？这能付得起房租，还是能买得起房子？！”
“这是过程！我需要时间积累……”陈默的辩解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苍白无力。
“时间？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累了，陈默，我真的累了。”小莉无力地滑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地流淌，“我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你的改变。我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整天和一个活在虚拟世界里的人在一起的日子。”
她抬起头，用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心碎而决绝的眼神看着他。
“陈默，我们到此为止吧。要么，你彻底离开这个鬼东西，找份正经工作，我们像普通人一样踏踏实实过日子。要么……我走。”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默的心上。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一边是他投入了无数心血、刚刚窥见门径、坚信能够改变命运的“道途”；一边是他相爱多年、曾许诺要给她幸福的爱人。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出的抉择。
他看着小莉布满泪痕的脸，看着这个他们一起布置的小家，又想起老枪的教诲，想起自己熬夜回测数据、攻克DeFi难关时的兴奋，想起那微小的、却代表着自己能力的套利盈利……
他的内心，仿佛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濒临破碎。
房间里，只剩下小莉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都市永不熄灭的、冷漠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