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在南京的街上
听一听南京的声音……
梧桐大道•时间的证词
“美龄小姐啊,喜欢梧桐树,就在这南京城,种满法国梧桐”
初夏,走进陵园路,梧桐大道上,时间仿佛静止。
耳机里响起歌词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少点天份
坦然不是每个人都能
我们结成伴趟过的天真
没了天真选择孤身
以为成熟需要不诚恳”
摘下耳机,风吹过,带动树叶的沙沙声,总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聒噪的午后,慢慢的走在街上,阳光透过枝叶打在地上,液态的黄金,从树的身上缓慢流淌,汇成了一条光的河流。这身旁的法国梧桐,又站在了这里多少年呢?又见过了多少事呢?身旁的的行人,推推搡搡,有说有笑,匆匆忙忙的拍着照,又低着头玩起了手机,却忘记了享受着久违的绿意,也忘了看看行人的样子。车上的司机似乎在这儿跑了多年,早就对这条路熟悉了,可又能记住几个坐在后座的游客呢?
人说,蒋介石要赠给美龄礼物,便把梧桐树种满了南京可他们 又长相厮守了多久呢?
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唯有这身旁的梧桐树,在风中,兀自低语着这遗忘的时光。
后来的后来,一个平静的午后,我好像又听见了那沙沙的声音,寻着声音的来源,才发觉那竟是时针慢慢走过的声音……
秦淮河•人间的清响
告别梧桐的绿荫,我走向秦淮河。白日的它,像一位卸了妆的名伶,露出了清秀而疲惫的本色。河水是凝碧的,流动得近乎迟缓,仿佛每一道水纹都载不动六朝的繁华旧梦。
游船的马达声“突突”作响,是此刻最现实的节奏。我避开人群,拣一处临水的石栏坐下。当视觉不再被霓虹干扰,耳朵便苏醒了。 我听见船桨“欸乃”一声划破水面的寂静,听见岸边柳枝拂过老墙的窸窣,更听见游客散去后,河水本身那深长而均匀的呼吸。这呼吸里,有李香君琴弦的余韵,有朱自清笔下浆声灯影的残响,也有无数寻常百姓在此生息的市声。
当最后一抹天光被夜色吞没,秦淮河瞬间换了一副心肠。它毫不犹豫地投身于一场千百年来的盛大演出。
声音在此刻变得拥挤而华丽。
两岸酒家的喧嚣、酒盅的碰撞声、酒保的吆喝声,是这出戏热闹的背景音。游船上导游的喇叭声,用一种程式化的热情,重复着才子佳人的传说。而画舫破开水面那“哗哗”的声响,则像舞台上拉开帷幕的信号。
我退到一旁,看灯火璀璨得有些不真实,将流动的河水凝固成一匹华丽的锦缎。人声鼎沸,我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孤独——那是热闹到了极致后,反衬出的空旷。
我忽然明白了。秦淮河真正的声音,从来不是那表面的丝竹与喧闹。它是杜牧笔下“商女不知亡国恨”的那一声历史叹息;是科举放榜时,书生们或狂喜或悲号的命运交响;也是乌衣巷口,王谢家族从顶峰坠落后,那漫长无声的寂寥。
这些声音,早已沉入河底,化作了河床的一部分。今日的繁华,不过是在这厚重河床上,一场崭新的、声色犬马的倒影。
先锋书店•灵魂的共鸣
你来自哪里?
“我来自于北方,你呢?”
“我来自南方。”
大地上的异乡者,齐聚一堂,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人生岔路口,我们走进这里,聆听着他人的故事。静谧的环境,却让故事的声音格外的响彻,或许是因为灵魂的共鸣。
年轻的伴侣,在这里写下此生只爱一人的誓言;失意的学者,在这里抒发对命运不公的怨言;患病的人,在这里虔诚的祈祷生命的延续;漂流的人,在这里表达对家乡无限的眷恋。
这里汇聚了太多的故事,以至于,我好像走过了某些人的人生,一封一封信件,承载着写下的人内心里多少说不出口的话。很难否认,我从他们的世界路过,但游不得不承认,这灵魂的共鸣,又将延续成许久的回音……
南京,我们后会有期
河水在空间里流淌,淌过金陵的城南旧事;风声在时间中流淌,拂过王朝的宫阙与寻常巷陌。它们本是同一种韵律,是这座城市一体两面的呼吸: 秦淮河是鼎沸的人世,梧桐风是静默的天道。
一个说尽了"有",一个参透了"无"。
而书店里的共鸣,又会延续多久?
我穿行于这声音的河流里,像一个短暂的音符。那些来了又去的身影,那些未能长相厮守的誓言,此刻都在这无垠的声浪中找到了归宿。它们不曾消失,只是被这仁慈的绿与流淌的夜,轻轻收纳,化作年轮里一道温柔的涟漪。
于是我不再追问。只在这高铁站里站定,与整座南京城的过往,达成了沉默的和解。
风又起,万叶吟唱,水声奏响,列车也缓缓驶入站台,我踏上下一个旅途,发觉那已不再是历史的回响,而是此刻,无比丰盈的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