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应作如是观......”
他低声诵着，微微睁开了一下眼，看了看脚下的金睛白鼠。
这只金睛白鼠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那天半夜，他起来给酥油灯添加酥油，发现一直白鼠在偷吃香花宝烛，他轻轻走过去，白鼠发现他过来，害怕得瑟瑟发抖。
他轻轻一声叹息。
“如幻如泡影......”
二
从此，只要他每次夜里值班，都会看到这只白鼠在偷吃香花宝烛，他也不去管它，偶尔还停下来，站在一旁看着它吃，白鼠也渐渐不怕了，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
渐渐的，他们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只要他值夜班，它会准时出现，一人一鼠，坐在一起，用眼神交流，默默坐着，他也时不常念几句佛经，似乎是自言自语，白鼠则静静听着，仰着头，晶莹的眼睛里，是他的身影。
三
她住在陷空山无底洞，被人称为半截观音、地涌夫人、姹女。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心里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每天晚上，她就把那粒米拿出来，放在手心，轻轻抚摸，口中喃喃。
这粒米，是最后见到他的那晚，他送给他的，他对她说，自己轻慢佛法，被佛祖贬下人间，要经历千难万苦，他还说，他以后的名字会叫唐三藏。
她就在这陷空山无底洞，日夜等待着，等待着他出现的那天。
四
她在黑松林把变为落难民女，将自己捆绑在树上求救，他听到了呼救声，百般劝说徒弟把女子救下，一起来到来到镇海禅林寺。
半夜起来，她走到他住的房屋窗前，看着他英俊的面孔，在酥油灯下静静看着经书，她心里轻轻呼喊。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叫他，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向院子，一片安静，只有月光撒下的一片洁白。
一阵清风吹来，他微微一颤。
五
他病了。
三天来，他不思饮食，身体酸软。
他脑子里总是有一个声音，一个轻声呼唤“哥哥”的声音，一个跟他诉说苦等三百年的声音。
身体略微好转，他跟大徒弟说，想喝粥了，喝白米粥。
六
他被他带到了无底洞，烛光下，他看到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她知道他不食荤腥，怕洞中水不干净，就命人去外面山顶上取来净水，准备了一桌素食鲜果。
她轻启朱唇，眼睛里有一丝晶莹，“长老，还记得奴家否？”
“女菩萨，贫僧不曾认得。”
“当年在灵山脚下，禅房之中，你我每夜相会，你可曾想起？”
他低头不语。
一灵不灭，内心深处，他总觉得她似曾相识，觉得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三百年前，受你诸多恩惠，奴家不曾忘记，也因此收到了诸般责罚。”
“三百年来，奴家落草在这陷空山无底洞，，自给自足，每天吃斋念佛，只为在这取经路上等你。”
“当年你赠我的一粒米，我珍藏在身上。”
“今日取经路上等你，就是想与你结成夫妻，你我种花种菜，田园生活。”
“当初是感恩你，现在要相许，陪你一生。”
七
他恍然有所忆，似乎回到十世以前，在雷音寺里诵经。
他每晚故意早早煽熄了灯火，把灯油留给那只金睛白鼠吃。
这一切，师父其实都看在了眼里。
在那些日子里，自己也越来越喜欢这只可爱的小白鼠了。
当他一个人诵经时，小白鼠就来到他身边坐下，静静听着。
他不知道，自己诵的经，是给自己听的，还是给白鼠听的。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他内心低低一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