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信息：

[1]郑江淮,金晟男.地区间技术互补、均衡发展与企业全球价值链攀升[J/OL].中国工业经‍‍济,2024,(07):85-104[2024-09-19]

https://doi.org/10.19581/j.cnki.ciejournal.2024.07.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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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本文主要探讨在全球价值链贸易的复杂网络中，企业产品的技术构成日趋多元化，不仅来自企业自身的技术创新，也来自其他研发主体。地区间技术互补成为企业获取外部技术知识的重要途径。本文利用2000—2014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国海关数据库以及专利数据库合并的微观数据，从出口国内附加值率视角考察了其对企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影响。研究发现，地区间技术互补带动了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DVAR）提升，解释了约25%的中国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增长。其主要实现机制是增加了企业对国内中间品的使用比重，提高了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异质性分析发现，技术互补的促进效应对人力资本水平较低的企业以及处于创新外围地区、市场可达性高的企业更强，有效地发挥了缩小企业间、地区间差距进而推动地区均衡发展的作用。此外，本文讨论了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实现攀升后的具体市场表现，发现企业在出口产品范围、产品质量、出口目的国数量以及出口成本加成等不同方面均得到显著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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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介绍与特征事实  

（一）数据介绍

本文使用了三个主要数据集：

1.中国海关总署数据：涵盖2000-2014年间企业-产品层面的交易数据，包括企业代码、进出口产品的六位数HS编码、出口数量、出口价值、出口方式和目的地等信息。为了确保数据一致性，所有数据统一定义在六位数HS96分类标准上。

2.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包含全部国有工业企业及规模以上非国有工业企业的财务指标、总就业和所有权等企业层面数据。

3.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数据库：包含1985年以来的专利申请详细信息，如申请日期、申请人、地址、专利名称和专利类型。本文利用该数据库构造了技术互补指数。

（二）特征事实

地区间生产与技术由集中向分散转变，技术互补逐渐形成：中国制造业发展呈现出以产业集群为基础的城市中心—外围发展特征。沿海地区集聚了大量资本、劳动力和先进技术，成为制造业与技术创新高地。随着要素价格上升和市场竞争加剧，企业逐渐向要素价格较低的内陆地区投资，形成了地区间的技术互补关系。

地区间技术互补与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高度相关：研究发现，处于技术互补程度较高地区的企业，其出口国内附加值率也相对较高。技术互补增加了企业可使用的外部公共技术知识，并通过采用其他地区的新技术和新设备提升生产率。同时，更多的上游中间产品与本地产业形成互补，增加了企业对国内中间产品的使用比重，从而提高了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技术互补与地区间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差距缩小：研究表明，技术互补显著缩小了企业间和地区间的差距，特别是对创新外围地区和人力资本水平较低的企业影响更大。这与美国的情况不同，美国地区间技术扩散强度下降导致企业间差距扩大，而中国的技术互补促进了地区间的均衡发展。

这些数据和特征事实为理解地区间技术互补对企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影响提供了重要的实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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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模型与假说提出  

（一）理论模型

本文构建了一个出口企业的中间产品采购理论模型，以探讨地区间技术互补对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模型设定如下：

1.最终需求：使用超越对数支出函数来刻画国外消费者对连续最终产品的需求，公式如下：

2.最终产品生产：代表性企业的生产函数为：

中间产品采购成本：企业的总中间品投入价格表示为：

企业的生产率由ϕi(φ)表示，取决于企业创新水平，即其投入生产的发明技术。这些技术可以通过企业内部研发产生，也可以从企业外部获得。企业本地该行业与其他地区该行业的术互补程度φ越高，意味其他地区拥有更多可供该地区行业企业所使用的行业内相近技术、关键生产设备，企业可以利用这些与本企业相配套互补的外部公共知识提高自身生产率。进一步地，由于不同企业所在地区的技术互补程度不同引致的企业生产率差异，使得高生产率企业使用相同的中间投入数量可以生产出更多的最终产品，所以企业的边际成本是生产率和技术互补程度的减函数。不失一般性，令ϕi (Ψ)  = Aieφ。

zi(Ψ,v)表示企业对中间产品v的采购成本①。由于每种中间产品v的使用密度为1，因此，

zi(Ψ,v) 也代表中间产品v的单位价格。由于不同地区的技术互补程度差异以及中间投入与企业的匹配摩擦成本，使得中间投入价格对不同企业具有差异性。一方面，企业从国内或国外购买中间产品的价格受到技术互补的影响。地区之间的技术互补程度越高，则可以认为在其他地区有着更多的企业从事与本地相近上下游技术或产品的研发与制造，因此，中间产品市场的竞争更激烈，其购买价格也相对更低。另一方面，企业观察到相同中间产品的国内外购买价格后，还会受到一个离散参数为θ的Frechet分布调整成本冲击，这个分布可以理解为将中间产品投入调整到生产过程中的意外成本。因此，具有同等生产能力的企业可能会为相同的投入品种选择不同的供应地区。

假说提出

基于理论模型，本文提出了以下研究假说：

假说1：地区间技术互补有助于提升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假说2：地区间技术互补主要通过增加国内中间产品使用和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来促进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提升。

这些假说为后续的实证分析提供了理论基础，旨在验证地区间技术互补对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地位提升的实际影响。

04

实证分析

模型设定

本文的实证分析采用了以下回归模型来检验地区间技术互补对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DVAR）的影响：

其中，Cjkt表示t年j城市k行业与其他城市k行业的技术互补程度，dvarijkt表示t年j城市k行业i企业出口的国内附加值率。μt和μi分别为年份、企业固定效应，εijkt为随机误差项。控制变量包括外资比例、国资比例、企业规模、企业年龄、固定资产规模、资本密集度、一般贸易出口比重、企业专利和地区专利等。

基准回归

基准回归结果表明，技术互补的估计系数在 1% 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一个地区行业与其他城市该行业的技术互补程度每增加 1 个单位，该地区行业内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显著提高。

机制分析

国内中间产品使用强度：地区行业间技术互补程度提升 1 个标准差，企业使用国内中间产品的比重提升约 18.07%。这表明技术互补通过增加国内中间产品的使用来提升企业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技术互补显著提高了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进而提升了企业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异质性分析

人力资本水平：技术互补对人力资本水平较低的企业促进作用更大，这说明技术互补在缩小企业间差距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创新中心与外围：技术互补对创新外围地区的企业提升效应更大，表明技术互补有助于提升外围地区的技术水平与产品竞争力。

市场可达性：在市场一体化程度更高的地区，技术互补对企业价值链攀升的促进效应更强。

进一步讨论

研究还发现，地区间技术互补有助于国内涌现更多创新性中间产品，从而使本国企业在出口产品数量、产品质量、出口目的国数量以及成本加成等不同维度上体现出全球价值链攀升的特征。

这些实证分析结果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说，表明地区间技术互补通过增加国内中间产品使用和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显著提升了企业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并在缩小企业间和地区间差距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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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制与异质性分析  

（一）机制分析总结

本文通过实证分析验证了地区间技术互补对企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影响机制，主要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1.增加国内中间产品使用强度：

机制描述：地区间技术互补提高了企业对国内中间产品的使用强度。技术互补意味着各地区在相关领域进行技术吸收和再发现，国内产品生产上下游将具有更强的中间产品生产能力，提供更多种类、更高质量且与本地企业相配套的国内中间产品，从而推动国内中间产品与国外产品相比的价格降低。国内出口商将更多地使用国内中间产品，逐步实现对国外中间产品的替代，从而在出口产品中含有更多国内附加值。

实证结果：地区行业间技术互补程度提升1个标准差，企业使用国内中间产品的比重提升约18.07%。

2.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

机制描述：技术互补通过增加企业可使用的外部公共技术知识，并通过采用其他地区的新技术和新设备提升生产率。更多的上游中间产品与本地产业形成互补，增加了企业对国内中间产品的使用比重，从而提高了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实证结果：技术互补显著提高了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进而提升了企业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二）异质性分析总结

为了更加清晰深入地理解地区间技术互补对企业价值链地位攀升的影响，本文进行了以下异质性分析：

1.人力资本水平：

分析结果：技术互补对人力资本水平较低的企业促进作用更大。这说明技术互补在缩小企业间差距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2.创新中心与外围：

分析结果：技术互补对创新外围地区的企业提升效应更大，表明技术互补有助于提升外围地区的技术水平与产品竞争力。

3.市场可达性：

分析结果：在市场一体化程度更高的地区，技术互补对企业价值链攀升的促进效应更强。

这些机制和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地区间技术互补通过增加国内中间产品使用和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显著提升了企业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并在缩小企业间和地区间差距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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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结论

本文从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角度，探讨了地区间技术互补对企业全球价值链地位攀升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研究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地区间技术互补显著提升了企业的全球价值链地位：

研究发现，地区间技术互补水平每增加1个单位，将会促进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增加约0.2个单位。2000—2014年间，中国地区间技术互补水平的提升解释了约25%的中国企业DVAR增长。

2.技术互补通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和增加国内中间产品使用比重来实现：

技术互补主要通过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增加企业国内中间产品投入比重来提升企业的全球价值链地位。企业在出口产品种类与质量、出口目的国数量和成本加成等方面均有显著增加。

3.异质性分析结果：

技术互补对人力资本水平较低的企业以及处于创新外围地区的企业促进作用更强，有助于缩小中心与外围地区以及人力资本前沿企业与落后企业之间的差距。

（三）政策启示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发挥国内地区间技术互补的特殊比较优势：

政府应建立和完善区域间的技术交流与合作平台，促进各地区的科研机构、企业、高校等创新主体之间的合作。加大对跨区域技术合作项目的财政支持力度，鼓励以企业为主导的跨区域技术研发和应用模式。

2.合理规划与引导创新活动：

政府部门应优化技术创新政策环境，降低企业创新成本，提高各类创新主体的积极性。同时，鼓励各地区吸引更多来自国内其他地区及国外的创新要素，开展有针对性的技术创新活动，并结合自身主导产业与技术基础，因地制宜发展具有本地优势的新质生产力。

3.加快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

需要更大力度支持国内中间产品分工，加快畅通国内大循环，充分发挥地区间技术互补带来的技术扩散和中间产品采购效应，以促进地区间的均衡发展。

这些政策建议旨在通过提升地区间技术互补水平，推动国内企业实现全球价值链攀升，缩小地区间和企业间的差距，促进区域协调发展。